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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哭廟案,發生在順治十八年(1661年)春闈時。當時,江南巡撫朱國治,為了多征賦稅,塞飽私囊,夥同吳縣知縣任維初,對貧窮而交不起賦稅的人,施以暴刑。其中,有動用尿浸泡過的茅竹痛笞。每日裡,縣堂嚎哭動天,致死者無數、慘不忍睹。當時,江南百餘名參加考試的生員,奔赴孔廟,將冤屈事寫成狀文,哭訴於孔子神像,以泄內心不滿。然後,生員擁到府堂,控告任維初。經審,任維初已承認盜賣漕糧、貪污賦稅、勒索民眾,並供出朱國治為同謀。此事傳到朱國治耳中,連夜調卷,修改了任維初的供詞。同時,朱國治又上疏朝廷,說:「兵餉難征,都因其抗稅,而吳縣尤厲害。」當朱國治的奏疏遞達北京時,正值有人告發鄭成功北伐時,江南有人私通。於是,此案又同鄭成功事連起來,以「哭廟案」與「通海案」二罪並罰。結果,抓獲與試生員一百余人,並解往南京處決。在這次殺害的生員中,就有江南著名才子金聖歎。緊繼此案,朱國治又搞了冤案「奏銷案」。所謂奏銷案,就是嚴厲催征錢糧,懲辦拖欠者的案件。結果,使蘇州、松江、常州、鎮江四府和譚陽一縣,共2171名鄉坤、11346名生員,均入降革之列。翰林院編修葉方藹,是順治十六年(1659年)已亥科探花,因僅欠銀一文也遭降革,所以江南民間有「探花不值一文錢」之謠。

  康熙五十年(1711年)辛卯科,江南鄉試,正主考官為左必蕃,副主考官為趙晉。同年秋闈結束,九月九日發榜,解元劉捷,蘇州一郡得中者就有十三人之多,取中的多是鹽商子弟,輿論大嘩。都認為副主考官趙晉與總督葛禮通同作弊,賄賣關節。九月二十四日,一千多名考生集合在玄妙觀,推舉廩生丁爾戩為首,抬著財神像分五路進入府學,將「貢院」牌匾改成「賣院」,大家盡行作聯嘲風。其中有一聯雲:「左邱明兩眼無珠;趙子龍一身是膽」,流傳最為廣泛,播及群下。

  康熙聞知,命閣臣張文瑞為欽差同巡督張清恪嚴加審理。此時,張文瑞的兒子正置身在噶禮手下,任安慶府知府。張文瑞詢私情,想將此事化為烏有。而張清恪卻不詢私情。在他審訊趙晉家人軒三時,軒三一口供出趙、噶關係,據實以奏。張文瑞、噶禮見勢,聯手彈劾張清恪。不久,聖旨到,張清恪、噶禮一併革職,仍用張文瑞考究虛實。這樣一來,張清恪與噶禮都變成了階下囚。對簿公堂,大打出手。噶禮竟被張清恪踢得滿地滾,醜態百出。康熙本想對兩人從重治罪,但念張清恪為官一向清正,故仍用做江蘇巡撫;而噶禮一黨盡被剪除。正主考官左必蕃被處流放,副主考官趙晉被定斬首,畏罪在獄中自縊身亡。各房考官王白俞、方名、蘇勳答同時被殺,新科舉人程光圭、吳泌、徐餘軾等黜革功名,處以流放,流放前披枷在蘇州府衙前示眾。同時,又有謠言四起。說趙晉並沒有死在獄中,而被他的同年王式丹借探監為名,將一死乞丐屍體裝飾成趙晉,真正趙晉卻牽繩上房越獄而逃。康熙得知,又令吳縣知縣追究此事,只沸沸揚揚鬧了一年才結案,結果又株連一大批人。

  左必蕃,康熙二十年(1681年)辛酉科鄉試舉人,廣東順德人,官至副都禦史;趙晉,康熙年翰林院編修,福建閩縣人。康熙五十年辛卯科進士,江南落第士子所制民謠「左邱明兩眼無珠,趙子龍一身是膽」,即指左必蕃,趙晉二人利用科場進行貪贓枉法事。

  這會兒,待大家聽了乾隆談話提到上述這兩個科場舞弊案子時,都感到事情嚴重了。這時劉墉向王爾烈呶呶嘴,意思讓他先講講看法,以便進行勸阻,免得把事情鬧大。王爾烈急忙站起,跪拜在乾隆面前,說道:「啟奏聖上:臣自得寵皇恩、師奉皇子以來,深知朝政清明,天下承平,江山一統,邊陲安寧。又逢科甲啟始,士子歸心,人才倍出,多有梁棟,實家國之兆興,世事之呈瑞也。其間,偶而出現一二起弊端,實不足道。況先皇、聖上慧眼識才,明示天下,已得到及時治理,無關大局矣。至於江南又發生驅趕欽命考官事,則事出有因也。常言,有其明主,即有傑才。江南之地,歷來人才薈萃,此乃我朝幸事。如此,若再能有高明考官,稟承聖諭,隆降甘霖,豈不令士子折服!前時事態釀成,皆因缺少能承大任的考官,故士子不順。而今,若能有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考官前往赴任,不會不使其歸心。據此看來,此非壞事,而是祥兆。只有一點,要派能勝任的相應考官即是。」

  王爾烈的一席話,深得乾隆的賞識。於是,他問道:「王愛卿,據你所說,看派誰出任江南考官為適合人選?」

  王爾烈聽此,覺得人才難薦。他四下看了看,一下子把眼睛停在劉墉身上了,說道:「回稟聖上:此任非劉墉劉尚書莫屬。」

  劉墉見王爾烈將自己推到箭垛上,便慌忙跪倒,說道:「啟奏聖上:王翰林所薦,實是對我的器重,自當感激不盡。但有一點,吏部之事甚多,很難離得京師,還請皇上另慮。」

  「那麼,依你之見?」乾隆問。

  劉墉答道:「禦師王翰林公,雖身擔教諭皇子之責,事關重大。但是,皇子年已二十有四,完全能夠自理。所學課業,也要有個『溫故而知新』的功夫。依臣之見,莫不如讓其赴江南一趟。王翰林公,又是當今曠世奇才,去江南後,必能壓住江南士子,讓其心服口服。這樣,也使王翰林公有個外任的機會,又威正了朝綱。上述當否,還請聖上自酌。」

  乾隆聽了,心想:劉墉慮事果然周全。王爾烈,自取中進士以來,只在翰林院、四庫全書處、三通館處、皇子禦師幾個職事上,尚未單獨外放過。如今年已五十有六了,此事亦當考慮。此行江南,對於他來說是個進取的發端,亦為皇家分擔了憂慮了。此任由他承擔,是再好不過的了。他想到這裡,說道:「事情就這樣定了。聽旨:命王爾烈為癸卯科江南鄉試正主考官,即赴任。同時,命吏尚尚書劉墉、閣學尹壯圖、洗馬翁方綱為順天鄉試主司。命秦泉為河南主考,秦湖為陝西主考。上述考官,皆由即日啟程。且記,只須辦好,不可辦壞。」

  王爾烈同諸位都一齊跪地叩頭謝恩。

  不數日,王爾烈收拾停當,攜帶乾隆諭旨,前來江南,充任是科鄉試主考。

  江南士子更有耳朵。在王爾烈還沒有來到江甯(今南京)時,諸士子便得知了,遂前來夾道相迎。

  江南巡撫,已將王爾烈安歇的地方設在驛館。

  待王爾烈同迎接的江南士子來到驛館門前,拾目一望,見驛館的門前貼著的對聯,只有上聯,沒有下聯,也沒有橫批。

  於是,王爾烈笑道:「眾人皆道江南多才子,怎麼將春條貼在門首了?」

  春條,即單聯字條,一般貼於室內門柱上,話語多是祥和之類的韻語俚謠,以為吉慶。

  身邊的江南眾才子聽了王爾烈的問話後,有一人答道:「主考大人,此非為春條,乃是一聯。待寫完貼出去後,忽聽得大人到了,便趕忙出去迎往。一時著急,竟忽地將已想好的下聯給忘了,至今還沒有記起來。還請大人休要怪罪我等無知。如有不當處,還請大人指點。」

  王爾烈聽了,心裡明白。江南才子果然不好對付。他們這是有意來試探他的才華,如要對答不上,一場嘻笑是不可避免的了。

  想到這裡,王爾烈問道:「請將上聯念給我聽。」

  一士子聞聲,隨即念道:

  江南,江之南,南山南水南才子,才子滿江南;

  王爾烈聽了,說道:「請文房四寶侍候。」

  不多時,早有人將筆、墨、硯、紙取來。

  王爾烈揮毫,當即寫道:

  塞北,塞之北,北天北地北聖人,聖人遍塞北。

  眾人一看,都歡呼起來。果然,這個王爾烈不同尋常,確實出人頭第。於是,便有人引路,說道:「多謝大人指點,請,裡面請。」

  王爾烈說道:「請什麼,慢。」

  眾人有些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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