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王爾烈全傳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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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爾烈看了,心裡明白,這是師父暗示自己和聯。 王爾烈也有此意。他順眼再看看那小尼姑,只見她站在岸邊用繩拎桶汲水,而自己的影子卻映在水中。待她將水汲在桶中,那水中的影子因波光亂動,也看不見了。這樣子,就像汲水將自己的影子也汲進桶中、提水將自己的影子也提走了一樣。他想到這裡,順口答道:「佳人汲水,繩系波底觀音。」 「觀音」,即指女菩薩。 那汲水的女尼聽了,提桶就走。 可是,她提桶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她覺得這個聲音好熟,像在什麼地方聽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正在她遲疑時,王爾烈與元空已經來到了跟前。 王爾烈與那女尼一對望,只使兩個人都驚呆了。 王爾烈一看,那女尼不是別人,正是自己青梅竹馬時的戀人陳姑娘月琴。 那女尼一看,來到跟前的不是別個,正是自己的時刻想念的意中人王學士爾烈。 兩個人都站立住不動了。 驀地,王爾烈像想起了什麼,隨即向元空望了一眼。偏巧,這時釋玄子禪師見元空來,已迎了出來。元空便奔向了釋玄子,總算沒有看出他倆的心中奧妙來。釋玄子也只顧去迎接元空法師,沒有注意到別的,總算沒有察覺到他倆的隱隱私情。 從釋玄子禪師那裡得知,陳月琴出家已經一年多了,出家後的法號是「紅了」。至於其他的事情,也不便多問。 待臨往回走時,紅了以相送為名,暗暗地塞給王爾烈一張字條,確立約會的地點和時間,王爾烈看了,點頭示意。這些都在不語中。 這是一個月滿中天的時候。一個衣著清秀、舉止文雅、生得美貌的青年書生來到了王爾烈的身邊。 這個人就是女尼紅了,也就是姑娘陳月琴。 他倆幽會的地方在王爾烈讀書的西閣之偏北側。那裡有一塊巨大的岩石,上面鐫刻著「吐符應生」四個大字,人們都以吐符應生石稱之。 他倆在吐符應生石下談起話來。 此刻,陳月琴全是一副男相妝扮。她所以要這樣,那自然是為著往來方便。 石下,陳月琴談起她出家的事來。 原來,雖然她一氣離開王家,其家又遷移遼中,但是她心中還有著王爾烈。心想,即便是做小當妾也可以,只要能與王爾烈在一起就行,也算今生沒有白過。怎奈她家屢屢逼婚,想把她嫁給遼中的富紳戴亨的孫子戴石雲。其實戴亨也是個有名之士。字通乾,一字嘉會,號遂堂,盛京人,原籍錢塘,其父戴梓,以事戍遼東,遂來此。 戴亨為康熙六十年(1721年)辛醜科進士,官順天教習,曆山東齊河知縣。後因以耿直忤上而被解職。他能詩。其詩宗杜少陵,上溯漢魏,無不涉獵,卓然為名家,著有《莊芝堂詩集》傳世。像這樣的家庭,陳月琴也自是當嫁的,怎奈她心中有著王爾烈,便將此婚決意謝絕。她是個剛烈女子,恐家人再有此類事騷擾,便產生削髮出家之念。偏巧,千山木魚庵禪師釋玄子,乃遼中人,俗名陳蘭君,與陳月琴為戶族,以輩份相論,月琴稱其為祖姑。陳府也是個名士之家。陳蘭君的胞兄陳景元,字石閭,漢軍鑲紅旗人。其先祖由琅邪(今山東膠南縣琅邪台西北一帶)遷遼東。工詩。其詩擬孟郊、賈島,著有《石閭集》傳世。他與戴亨、長海並稱為遼東三老。楊鐘義《石閭集》序雲:「石閭矯健,有器識,善書畫,九工古隸。」 長海,字淮川,滿洲鑲白旗人,姓納蘭氏,乃納蘭性德之後裔,其父為鎮安將軍納蘭瑪奇。按清廷當時世襲制度,讓他蔭父,承繼將軍職,他不就。他認為,人當自己靠本事去創造前程,不應賴先輩功業而坐享其成。後來,清廷又補他為戶部庫使,又未授。其母賢,也只好聽之。遂以布衣終其身,他苦心學業,博古多識,嗜金石書畫。中年,愛直隸易水雷溪之勝,築大盔庵,以為居,並以「雷溪」為號。晚年,入京居委巷。著有《雷溪草堂詩》,西林鄂爾、吳興劉承幹為序。乾隆九年(1744年)卒。陳景元、納蘭長海、戴亨,並稱為「遼東三老」,頗有名義。然而,作為這樣名門出身的秀女陳蘭君,竟能削髮出家,剃度為尼,拋開塵世,隱居山林,著實有些讓人不解。其實,這也無可非議,人寄天地,各有其志,這是古來自有的說法。有時愈是名人愈如此,愈如此亦愈是名人了,這也算作是一種互為補益的因果關係吧。陳月琴,作為陳蘭君的侄孫女,受其影響,為逃避其家逼婚,亦為著等待王爾烈,便也毅然地出家了。 此刻,她與王爾烈並肩坐在「吐符應生」石下,彼此傾吐分離後的事情和境遇,自是多了一番感慨和無限惆悵。好在他倆總算又相遇了,於是在慨歎與悲涼之餘,又生起無盡歡快。 無意中,陳月琴抬頭一看,只見在那蒼茫的月色下,在這身邊的懸空巨石上鐫刻著「吐符應生」四個大字。那字已被露珠塗染得非常鮮豔,在月色下依然能看得非常鮮明。陳月琴頗識些字。她看完這四個字後,向王爾烈問道「『吐符應生』,何意也?」 王爾烈聞聲,也情不自禁地抬頭望望那石那字,然後說道:「對於這四個字,以前也不知曉。只是這次來此讀書,才對它注意起來,並作了些考究,加之元空師父的指點,才對它有了些瞭解。這四個字,乃是明朝巡遼侍禦盛泰宇于隆慶二年(1568年)所撰並鐫刻。對其解釋,歷代頗多,莫衷一是。康熙年,我家先祖的友人曹寅在龍泉寺留居時,曾解釋說,『吐符應生』者,其聲音流露曰『吐』,委曲飛揚曰『符』,問答報應曰『應』,水性活潑曰『生』。又說,『符』字象形,余皆會意。此說流傳較久。但按此說去理解,卻愈加費解,深奧而不可測。我根據元空師父的指點,又考證了蔡伯喈所撰陳太邱碑,其碑文雲:『峨峨崇岳,吐符降神』。盛泰宇侍禦所題,蓋本於此。亦取大雅嵩高之義,兼贊山泉林豁之美,這便是它的全義。」 王爾烈的這話,在其後來所作《吐符應生》詩時,又以為序,予以重述。此為後話。 這會兒,陳月琴聽了王爾烈的話後,說道:「爾烈,你真好,竟長了這麼多知識,真是不同以前了。」 王爾烈看了陳月琴一眼,說道:「我好啥,還不如你,看你,比以前更秀氣了。」 陳月琴聽了,似乎心有所動,說道:「人雖秀氣,但不如山水,你看這山水有多秀氣。」 王爾烈舉目望了一下,說道:「是啊,山也美,水也美,林也美,又逢這月色,真是美上加美。」 陳月琴說道:「更因有心上的人在,其美是無窮焉。這種情況,就像天上的那輪明月。」 王爾烈說道:「對對,月琴,你的名字不是就占個『月』嗎,你就是那輪天上的明月啊!」 陳月琴聽了,再未回話,只一下子偎依在王爾烈的懷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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