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王爾烈全傳 | 上頁 下頁
二二


  秉禮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民婦十六夫病亡,
  草房一間炕兩張。
  婆婆三年病歸天,
  叔叔如今正年壯。
  呈請州官要改嫁,
  ——可當?

  秉禮看了,心裡話:「當嫁,當嫁。」

  秉禮又是個沒有出聲。過了片刻,問道:「此呈為何人所寫?」

  少年寡婦說道:「風水溝王爾烈。」

  秉禮笑了,說道:「料定是他。」

  秉禮也是一名歲貢出身,很有文采,又很風趣。他學著王爾烈的筆法,當即在兩張呈子上分別批寫道:

  十六寡,十七嫁。公喜,叔誇。花有葉,葉抱花。當嫁!當嫁!

  民婦十七嫁出房,
  寬了屋舍松了炕。
  公公來去多方便,
  叔叔也可作新郎。
  祝賀小翠得新遷,
  ——吉祥!

  小翠接過呈子,自是千恩萬謝。

  4.千山書緣

  昔日,遼陽有八景。

  明時,遼陽八景為:「望京傑樓」,置城西南隅,因有望京樓而名之;「廣佑雄圖」,置城中,因有遼陽白塔與廣佑寺而名之;「太水環帶」,因太子河水環城東、城西、城北,宛然若帶而名之;「千山屏列」,千山置城南,有如列屏;「香岩佛夢」,「香岩」,即指香岩寺,「佛夢」,乃指僧人雪庵,系元代人,從征十年,一日歸家,時已夜半,憑藉月光,從窗外窺視,見其妻與一少年同床共寢,心中大怒,頓起殺心。但又轉念一想,覺得何必惹紅塵煩惱,不如棄家出走,以斷塵緣。

  於是,他丟刀於窗下,至千山崔家屯「夕陽寺」出家了。他妻探聽到他的消息後,便領著女兒前去找他,並說道:「汝冤枉了我,睡在床上的正是你走後生下的女兒。」然而,雪庵佛心已定,誓不歸凡。為避妻女哭訴煩擾,遂轉往香岩寺,苦修得道,成為高僧。「華表仙因」,系述古人丁令威化鶴成仙,因思念家鄉,而飛回遼陽華表出上啼叫事;「首峰泉瀑」,今遼陽之首山,卻有首無泉;「陀洞懸珠」,置城東太河寺羅祖洞內,有珠懸焉,因而名之。

  隨著時代變革,江山易主,遼陽八景亦有新稱。

  到了清代,遼陽八景為:「華表仙樁」,相傳,古人丁令威修道歸裡觀望處,在城內南街舊旗倉故址,即昔石樁道觀。這裡,每當天氣晴明,瑞靄繚繞,直沖霄漢。時人咸稱為華表仙樁,至清末已蕩然無存;「龍王夜渡」,置北城東門高麗門外,太子河濱。原有龍王廟一座,正當渡口,方月明之夕,操舟夜渡者,環顧峰巒羅列,城郭森嚴,間以蟹火、魚燈隱約,與明星相映,洵天然一幅畫圖也;「神燈孤照」,置城內西街,昔夜有明燈,或一或二,隱現不常。

  據父老傳聞,謂之有神射幻燈,以照行人,當有貴人出世。後因風物轉化,複不得見;「白塔晚晴」,置城西,距郭裡許,有浮屠一座,亭亭若柱,高聳雲霄。塔腰白堊生輝,經久不變,因名白塔。每當雨後放晴,斜陽一抹,返照塔巔,余霞成綺,頗饒佳趣。又作塔影倒懸,系指四大廟前溪而言,溪距塔約二裡許,間隔城牆,塔影反射溪中,如觀海市,遂有折光使然,顧妙景天成,亦增興致;「魁閣淩霄」,置城東南隅,立於城角頭,因城為基,複起石台三層,周以石欄,上建八角層樓,由南面上升,置石階十六級。後增修石階於兩旁,護以鐵欄,下層四門,正中樹方形石碑一座,東北角設木梯,聯步而上,出口乃入,上層門置本蓋,登臨者,入則啟,出則閉,其上層中,設魁星木像,單足立鼇頂,名為獨佔鰲頭。像可旋轉,左手執印,右手握筆,名為點狀元。

  樓窗用玻璃裝成,外罩鐵絲細網,周圍皆設幾凳。推窗四望,清風爽氣,盡入襟懷。南眺,千山羅列如屏,東來衍水環繞如帶,孤塔峙立。西北顧,首山映照,西南俯瞰,全城街市縱橫,鱗次櫛比,有飄然淩霄之概。誠遼城眺望之佳境矣;「雙橋臥虹」,西門外關帝廟前,有石橋二座相連如一,俗呼為八步兩座橋。登關帝廟石階南望,見二橋彎曲成半圓球,財神廟則置於兩橋中間,如跨虹腰,形勢奇特,傍晚閒遊,頗饒情趣;「松柏琴聲」,西門外,西會寺百佛樓前,舊有古松,老幹孤聳,繁枝茂密,有時風入松間,清韻悠揚,隨風高下,側耳遠聽,宛若琴音。唐杜甫詩《贈花卿》:「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平入雲。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可適此況矣。

  百柳樓,久已湮廢,倒是增添幾絲哀涼與傷感;「首山樵唱」,城西南十五裡之首山,因其為西南第一峰,故曰首山;或謂山脈蜿蜒南行,自此起首,因以首名之;或不謂山形圓聳突起,若人之首,因以首名之;或又誤作手,好事者鑿手印于石,謂系唐薛仁貴遺跡,因以手名之。不過,其說甚荒謬矣。首山雄曠,其巔有古台,俗謂之鬥清風台,寺在其陽,白塔寺映其背。塾館遊旅,多會於此。相傳,昔有仙人樵于山後,夜聞歌聲而不見其人。山之東麓,雙音閣碑記,亦載此事雲。

  遼陽州知州吳秉禮,也是個風雅之士,喜歡詩詞歌賦,又頗有政績。他自到遼陽任事後,便著手修整城郭,並將遼陽八景景觀修葺一新。然而,他覺得尚缺些啥。思來想去,覺得景雖美,尚無詩,應當配上詩,讓其景中有詩,詩中有景,相互輝映,豈不更美!他想到這裡,馬上記起了王爾烈。王爾烈已是遼陽城有名的少年才子,何不將他找來,做些題詠謳歌之事!

  沒過幾日,他就派人將王爾烈請了來,說道:「王學士,你能詩能聯,素有神童之稱。今本官有一事,還請你相助,可曾願意!」

  王爾烈一聽,說道:「知州大人,上年裡,只因為你勤政厚民,使遼陽州儒學館捨得以重建,並增加了考棚,實在是有功於鄉里;接著,又將遼陽八景景觀修葺一新,使遠近游旅客商無不景仰,乃又一卓績也。今有事想到小童,豈不是使我受寵若驚!」

  幾句話,只把秉禮說得滿高興,便笑道:「實不相瞞,昔遼陽有八景,自是秀氣盎然,妙趣天成,又經一番修飾,確也呈現新貌。只是顯得粗俗些,本官很想再配上一些詩章,也好使其臻於佳境,好上加好。我已思慮過了,此事非汝莫屬。」

  王爾烈又是一番謙和,然後說道:「小童願受,只是不知如何寫來。」

  秉禮說道:「說來也算簡單,遼陽八景,每景一詩,每詩四句,每句七字,當屬絕句體例,寫來即可。」

  王爾烈說道:「只是有一點,遼陽八景雖美,我尚未全部到過。今時,既然要對景賦詩,當身臨其境,方為恰當,也免得出現閉門造車的笑柄了。」

  秉禮說道,「我心中已有數。咱二人同往,再帶上學政董禧大人,每到一處,你自管作詩是了。」

  王爾烈說道:「不知何日動身?」

  秉禮說道:「待明日早膳後即可。今日天時已不早了,不必匆忙行事。」

  當下,秉禮在州府衙門裡安排了酒宴,請來了學政董禧等官員作陪,留下王爾烈予以款待。

  酒席間,不免要有些詩詞歌賦的事談來,甚是熱烈。

  秉禮首先說道:「中國為泱泱詩之大國,自古多有詩才出現。曾有人雲,他們中有詩仙、詩聖、詩魔、詩鬼、詩神、詩魂,本官尚不全曉,王學士當是明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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