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七二


  紀曉嵐聞訊趕赴敬一亭,欣喜若狂,奏請皇上,遷大典至翰林院。有二千四百七十三卷,九千八百八十冊,從中輯錄三百八十五種,交武英殿以聚珍版印行。

  各省進獻的書籍,已經堆積如山,厘定鈔、存之後,分發給各分校官,作初步的校勘。

  鑒於原書大小長短規格不一,編纂後全部木刻,不但費時過久,而且耗資甚巨,不如全部手抄。一來便於更改原著,二來大小可以統歸劃一,同時又節省時間和費用。紀曉嵐等人奏請聖裁後,召集京中善於書法的舉人、貢生、監生數百人,派為謄錄員,負責抄寫。並訂制了一套獎勵辦法,規定每人每日抄寫一千字,扣除領書、交書時間外,每年須抄三十萬字。按時登記,五年議敘。這辦法實施以後,果然有效,謄錄工作品為順利。

  四庫書館的總纂之所,設在圓明園的新建的文源閣。紀曉嵐家居城內,離這裡20餘裡,每天步行到此,往返頗為費時。便在海澱買下一處房舍,這就是槐西寓所,《閱微草堂筆記》中,稱作"槐西老屋",攜明軒住在這裡。明軒身邊,有丫環玉台侍候。

  遷居之後,路雖近多了,但他已經養成了疾步如飛的習慣,每天匆匆往返,同事們歎莫能及。

  這天,紀曉嵐正在路上匆忙行進,趕上了前面走著的詹事府少詹事彭元瑞。兩人打過招呼,比肩前進。彭元瑞隨他加快腳步,但走著走著,就跟不上了。直累得起喘吁吁只好讓紀曉嵐前面先走,自己徐步後行。到了圓明園,紀曉嵐已閱書數卷。彭元瑞喘息未定,向人說起路上之事,笑道:「紀曉嵐確是神行太保。」紀曉嵐正端坐看書,應聲答道:「彭芸楣不愧聖手書生。」

  「好聯,好聯!」人們聽了,驚歎起來。

  「神行太保"是《水滸》裡人物戴宗的綽號,彭元瑞用來稱讚紀曉嵐行走之速。彭元瑞字芸楣,江西南昌人,乾隆二十二年進士,改庶吉士,散館授編修,寫得一手好文章,後官至協辦大學士,紀曉嵐戲稱他為"聖手書生",用的是《水滸》中人物蕭讓的綽號,無意間對成一幅巧對,讓人讚不絕口,由此以後,紀曉嵐得了個"神行太保"的綽號。

  紀曉嵐還有個綽號,叫"紀大煙袋",他吸煙成癖,煙癮奇大,普通的水煙袋,煙的容量大小,不斷地裝煙,他很嫌麻煩,而且攜帶不方便,所以他只用旱煙袋,隨時帶在身上。

  他的旱煙袋鍋,與眾不同,是他特別訂做的,容量很大,裝上一鍋煙絲,從槐西老屋走到圓明園,只吸完一半。校書時點上一鍋煙,邊看書邊吸,能吸上一個時辰,節省了裝煙的時間,免去許多麻煩,他因而用著這個煙鍋十分愜意。有人說,紀曉嵐的煙袋鍋,一次能裝三四兩煙絲,這未免有所誇大,但確實在京中是獨一無二的,在全國來說,也屬罕見。

  有一天,這個碩大無朋的煙鍋不慎丟在了路上,紀曉嵐回到家中,只好暫時用上了水煙袋,這樣就無法一邊看書或寫字,一邊嘴裡噙著煙過癮了。

  侍婢明軒,替他忙活起來,守在他身邊,替他裝煙絲、點火、吹煙灰,心中為他的煙鍋著急。

  「我去找人再做一隻吧?」

  「不用,不用。」紀曉嵐笑笑說。

  「那你的水煙袋,帶在身上很不方便埃"明軒憂心忡忡地樣子。

  「明天打發人到東曉市上找找,准能找見。」

  「為什麼?」明軒疑惑地問。

  「你想啊,我的煙袋鍋那麼大,人家誰會用得著,放在家裡沒有用處,還不當廢銅賣給收破爛的。」明軒聽完笑了。紀曉嵐說得很有道理,而且事情又那麼滑稽,只好差人去試試。

  果然,在東曉市上,找到了紀曉嵐丟失的旱煙袋,花了一點錢,又把它買了回來,一時傳為京中趣聞。

  在他的日常生活中,除了吃飯、睡覺、見皇上,以外的時間,總是把旱煙袋攥在手中,不停地噴雲吐霧。

  有一天,乾隆駕臨圓明園,巡視《四庫全書》的編纂情況。紀曉嵐正一邊吸煙一邊手不停揮地忙碌,一鍋煙剛吸到一半,忽然聽得"萬歲爺駕到"的喊聲,匆忙間忘了磕去煙鍋裡的火,隨手將煙袋插入靴筒裡,跪在地上給萬歲爺請安。

  站起向皇上回話時,覺得腳踝上火辣辣地疼,原來是吸燃一半的煙火,將他的襪子燒著了,但皇上正說著話,又不好打斷,他只好咬牙忍著,疼的站立不穩,腿直打顫,涕淚跪在皇上面前,正要稟告,乾隆看他舉動失常,滿臉是焦灼難耐的樣子,吃驚地問道:「紀愛卿,你是怎麼了?」

  「臣……臣靴子裡,走……走水(失火)啦 !"紀曉嵐強忍住鑽心劇痛,聲音顫抖著。

  「啊?」乾隆一聽急忙揮手,「快點出去!」紀曉嵐跑到殿外,顧不得有失體面,坐殿門口的石階上,一下子扒掉鞋襪,立刻冒起一股黑煙,看看腳上的皮肉,已經燒焦了一大塊。乾隆皇上和殿內的人走出來看時,紀曉嵐的煙袋鍋還探在靴筒裡,與靴子一同冒著煙,人們一時被逗得笑彎了腰。

  這樣以來,一向疾步如飛的"神行太保",又讓彭元瑞給他添了個外號,叫做"李鐵拐"了,腳傷尚未痊癒,他唯恐有負聖上倚重,想早日完成纂修使命,顧不得在家多養幾日,便一跛一拐的到館中修書,有好長時間,不便於行 ,「李鐵拐"的綽號越叫越響,但玩笑終歸玩笑,他的行動舉止,深深地感動了同僚。

  紀曉嵐在家養傷期間,彭元瑞、陸錫熊、王文治、戴震等一班同仁,到家中探望,看他手握大煙袋依然如故。人們笑著勸說:「既然深受其害,何不乾脆戒掉。」

  「諸君只見我身受其累,卻不道我深得起利啊!每天捉管之時,吸上幾口便思如泉湧,揮灑自如。缺少它時,便文思枯竭,寂寞難耐埃"紀曉嵐不以為然,侃侃而談,大言吸煙之利。人們想到他被燒時,窘迫痛苦的樣子,聽著他口中的"神聊",都是啼笑皆非。

  紀曉嵐接著說道。」我之吸咽,實出有癖,不若那些趨附時尚之士,為的是顯示高雅。」當時吸煙,確是一種時尚。在上流社會的士大夫階層,吸煙的人很多,大都用水煙袋,是青銅、黃銅等質料做成。偶有用旱煙袋的,系上一個精緻的,有的甚至是用金絲、銀線飾以花紋的煙荷包,搖搖晃晃,以示瀟灑。冬天,有個用絨線結成套子,套在手握的水煙袋座上,免得冰手,抽水煙用的紙媒,也叫火媒,要卷得不粗不細,像一根筷子,一吹即燃。吸起來煙袋中的水,咕嚕嚕地陣陣作響,別具一番風韻。

  還有人將吸煙作為一種表演技巧,更是美妙異常。王士禎的《漁洋夜譚》中有一段吸煙的趣事,讓人歎為驚奇。

  紀曉嵐興致勃勃,給大家講述起來。

  王士禎的《漁洋夜譚》上,記載著一個叫周子畏的人,在一間密不通風的屋子裡,表演了吸煙的絕活兒。他先吸了好半天,全憋在肚子裡,然後開始了特技表演:先伸頸垂著,張口照地一吻,吐出一團,其大如簸;再以舌抵顎上,出齒際,則成一大幅。如是再,再而三。但見幅飛圈外,圈套幅中,愈出愈多。真如月暈日環,幻化出千萬億圈子,或粘壁間,或施地上,或印人衣履,或套入項頸,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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