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三二


  紀曉嵐笑道:「剛才是和你們開玩笑,考好考壞,無關緊要。下面再給你們出個《四書》上的題目,各位考生務須鄭重答卷。」於是重新開考,這次的題目是:「今也南蠻,烏夫。」這倒是《四書》上的一句話,用它來做文章題目,考生們無話可說了。但這個題目不但本身十分刁鑽,而且是讓生員們自己寫文章罵自己,生員們個個猶豫不定,沉吟再三,難以落筆。有的憋得面紅耳赤,心中連連叫苦;有的氣極敗壞,心中暗罵不已;有的看著試題發呆發愣,緊皺眉頭。心中都憋了一肚子火,但這次又找不到藉口發洩,只好把苦水往肚裡咽。有的人忍氣吞聲地把文章寫完了,但都屬勉強成文,文理難求通達,根本不能正常發揮水平,文章中鬧出了許多笑料,讓人忍俊不禁。紀曉嵐在寫批語時,來一番戲謔挖苦,把一幫自恃才高八斗的才子們,搞得威風掃地,狼狽不堪。還有不少的生員,一是氣憤已極,二來是確實難於落筆,不得已交了白卷。

  這場下來,生員們不得不服氣了,都承認這位督學大人不但有學問,而且肚子裡很有些花花腸子。消息很快傳出去,盛府、州、縣的官員們,更對這個北方才子敬慕三分。

  時過不久,紀曉嵐到汀州主持科試。試院堂前有株古老的柏樹,高達數丈,虯枝蒼勁,乃為唐代所植。傳說樹上常有神仙出現。

  有人告訴紀曉嵐說:「歷來試官到任,都要朝樹禮拜,紀大人拜可不拜?」紀曉嵐稍一思略,說道:「此為木魅,而不是什麼神仙,督學來此,是受天子之命,豈有參拜鬼魅之理?它既不為害,不必去管它,倘若興妖作怪,可將此樹伐掉。」過了幾天,祠堂房門旁刻了一副對聯,是督學大人手跡,對聯題道:參天黛色常如此點著朱衣或是君人們看了,不解其意,一個差役便向人們講述發生在那天夜裡的一件事:紀大人剛到試院的那天晚上,天空晴朗,月光皎潔,微風爽來,古老的柏樹發出簌簌的低吟。差役侍候紀大人,在堂前的石階上,欣賞這月夜中的景色,差役想著柏樹上常有鬼神出沒的事,心裡不由的虛驚起來,不時地向古柏看上兩眼。

  突然間,差役看到樹梢上出現了兩個人。借著月光看去,好像是都穿著紅色的衣裳,兩個紅衣人向著紀大人鞠躬作揖後,消失在融融的夜幕中。

  差役一時嚇得說不出話來。驚魂略定,吞吞吐吐地將所見之事稟告大人。第二天,紀大人寫了這幅門聯,吩咐刻在祠堂門兩側。

  這件事馬上被傳講開來,人們說得真真切切,不斷添枝加葉,很快督學大人驅妖降鬼的本領被傳得神乎其神。

  到汀州不久的一天,紀曉嵐在城中微服遊逛,走到城西的碧雲茶樓,見二樓的陽臺上寫有"以文會友"的字樣。停在下面細聽,樓上人語紛紛,喝彩聲不斷。紀曉嵐猜想是文人在此聚會,想起自己當年在文社與諸友唱和的情景,不由得心裡癢癢。心想我何不登樓一觀,看看這南方文友相會是什麼場面,他們的才學到底如何。

  想到這裡,邁步登樓。見十幾位文人學士正在這裡吟詩作賦,四周牆壁上掛滿了他們的詩文書畫,紀曉嵐要了一壺茶,靜靜坐到一個角落裡,慢慢喝著茶,聽著文士們的高談闊論,觀看牆上的詩詞文賦,覺得這些人的談吐和詩文沒有什麼高雅之處,與他們瀟灑的束裝打扮相比,簡直有些金玉其外,而敗絮其裡。

  這時有人發現紀曉嵐,看他也是一副斯文打扮,便上前詢問。紀曉嵐只稱自己是經商到此,不敢通報姓名。

  座中人聽他是北方口音,頓生捉弄之意,有人說道:「貴客適臨敝會,實是增輝不淺。但餘等有約在先,與會者必須吟詩一首,以助雅興。」紀曉嵐連忙推辭:「不敢,不敢。敝人才疏學淺,作詩更非所長。」眾人一聽,越發不肯放過,你一言我一語,要他作詩一首,方許下樓。紀曉嵐裝作十分為難的樣子說:「既然諸位不肯見諒,只好獻醜了。」於是提筆寫道:「一爬爬上最高樓。」眾人一看,這哪裡叫詩呢?都譁然大笑,要他繼續作下去。他裝出思索的樣子繼續寫道:「十二欄杆撞鬥牛。」大家看了,認為這句還可以,頗有詩意。有人卻懷疑,這不定是從什麼地方抄記下來的詩句,這會兒用上了。這時,紀曉嵐抬起頭來,看看大家,十分為難地說:「諸位見諒!我這人有怯場的毛病,有人看著就寫不出來,諸位可否暫避一下,讓我把詩句寫完。」大家不由笑得更歡了。為了繼續取笑,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便躲到一旁,不再看他,等他寫出後面的詩句。

  紀曉嵐這回筆走龍蛇,眨眼間寫完後面兩句,擲筆於案,轉身下樓揚長而去。

  眾人轉身看時,他已經不在,看到案上已寫好的兩句詩是:紀昀不願留名姓,恐壓八閩十二州。

  這些人都被這兩句驚呆了,原來是宗師大人到了!想起剛才奚落的話語,眾人驚恐不迭,跑下樓來,欲要賠罪,早已不見蹤影。

  這不僅是紀曉嵐的職位,更重要的是他這詩的作法,叫作"逆挽法",起得平平,尚把驚人之句放在後面。沒有很高的文化修養是作不出來的。

  幾月過後,紀曉嵐來到泉州。泉州太守劉知遠是直隸真定府人,真定與河間兩府相鄰。這劉太守與紀曉嵐當然就是同鄉。兩人相見,倍感親切,相識之後,情深意篤,這期間往來頻繁。

  這天早晨,紀曉嵐又來到泉州府衙,正遇劉知遠升堂斷案,便去後堂等候。衙役知他是知府大人的同鄉密友,便去堂上稟告了劉大人。劉知遠聽說紀曉嵐來了,心裡一喜,頓時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趕快退堂,到後堂接見。

  兩人寒暄過後,紀曉嵐問道:「仁兄面有倦色,不知為何事操勞?」劉知遠說道:「紀兄,愚弟實不相瞞,今日遇到了一個很棘手的案子,也是個無頭案子。被告是晉江縣的知名秀才黃正軒,其舅父乃是當朝的吏部侍郎,他岳父陳蒲田任過禮部侍郎,雖改仕在家,京中故舊頗多。假如審理不當,將會影響今後的前程不說,更重要的是食君之祿,便應忠君之事。而黃正軒除是知名秀才之外,無論供詞之中或其神情,均不像刁鑽奸詐之人,如若用刑逼訊,又恐冤枉了此生,愚弟不願了草結案,為此負君害民之事,而又無疵瘕可尋,是以為難,還望仁兄多多賜教!」紀曉嵐見劉知遠神情憂鬱,問道:「請仁兄一敘案情。」劉知遠說道:「這黃正軒的岳父陳蒲田狀告黃正軒逼死女兒陳雪嬌。」說道此處,劉知遠差人取來狀紙,交給紀曉嵐觀看。

  紀曉嵐看完狀子,說道:「即蒙仁兄見愛,紀昀願意效勞。」紀曉嵐讓劉太守在二堂提審被告黃正軒。

  為什麼紀曉嵐要在二堂審訊黃正軒呢?大堂和二堂又有什麼區別呢?在大堂審訊,除允許百姓聽看之外,還要三班皂隸、刑房書辦等人參加站堂,呼喊堂威。如犯人不招,還可用刑,而二堂則不允許百姓旁聽,除一兩個差役提人外,一般由刑名師爺錄供。

  紀曉嵐估計此案必有隱情,為保密起見,故而在二堂審訊。

  原來黃正軒成婚那天,天氣炎熱。夜幕降臨,署熱未消,室內悶熱難耐,黃正軒便請新娘陳雪嬌到院中,在梧桐樹下納涼,待稍覺涼爽後再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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