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嘉慶皇帝 | 上頁 下頁 |
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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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津一聽,也不用皇上的再次規勸,都感到目的已達到,前者想,無論如何,河裡要換,自己沒白跑一趟,也切中了皇上的脈膊;後者以為,百齡這個老不死的總算開口了,自己推薦的人選肯定有了著落,也不辜負了陳鳳翔所送的精貴的瓷器了。一筆人情帳從此勾消。 「誰呢?」嘉慶帝轉臉直視吏部尚書百齡,這一位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別的本事沒有,下棋卻有兩下子。 百齡不慌不忙地答道:「永定河道陳鳳翔。」 嘉慶帝沉思一會兒,又把殷切的目光投向董浩和戴衢亨,看樣子還是想徵求他們二位大學士的意見。董誥低下頭,避開了。戴衢亨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他知道,此時說什麼也晚了,看他們幾位,又是痛苦流涕,又是拍拍合合,再說,嘉慶帝明顯已站到傾斜于他們的天平上了,再說已是無益。只是知道陳鳳翔在直隸省任永定河道時的名聲也不怎麼見好,又無什麼憑據在手上,能說什麼呢?由於兩目交錯,不回答顯然不行。剛要張嘴,董誥在一旁開口道:「一切聽皇上明斷。」 「好!」嘉慶帝面色一沉,陰著臉朗聲說道。「托津、初彭齡奉旨清查河工連年浪費銀兩一事,當歸咎於河臣們的缺乏眼光,不勘擔任河工一職,念他們均無有重大貪贓案情,著將歷任河總、副總徐端、戴均元等盡行革職,連河署內四十五名員弁一律革職。加培黃運大堤夫役增價、挑複海口、擠濟疲累工段等所費銀兩十一萬四千餘兩,著所任南河總督陳風翔分別勤追;挑控鹽河、整複淤地,既未事先奏明,所辦工地尚有大量淤墊,一時清理費用達八萬三千萬兩,著由各歷任河總分賠完繳。對徐端已有過革職晉工的處分,此次除革職,應交部嚴加議處。欽此。」嘉慶帝這邊剛說完,那邊幾位上書房的書記大臣就如同謄寫一樣清楚地呈給嘉慶帝。嘉慶帝接過後,不管墨汁尚還在潤濕,粗略看了一遍,回轉到案邊,抓起沉甸甸的王璽,重重地蓋在上面,嘴說道:「就這樣吧,散朝。」 戴衢亨一行人從勤政殿出來,天氣更加寒冷,奇怪,還要下什麼三月桃花雪嗎?憑著在下面為官多年的經驗,他想,今年的開春不算是個好兆頭…… 京城的胡同裡,仿佛死去一般的沉寂著,沿途有不少堆塑雪羅漢還擺在街道的兩邊,早已凍得如同一灘鐵疙瘩了,只是顏色不一樣。倒有幾隻凍得瑟索發抖,尾巴緊夾在兩股之間的小巷狗沿著牆腳一邊嗅著食物的味道,一邊蹣跚地走著。 「怕是凍得嘴都張不開了吧。」戴衢亨冷冷地望著這一切,心裡想,這麼冷的天,徐端怎麼樣了呢?他大概還不知道自己要被「嚴加議處」呢。 忽然,從深遠的胡同裡傳出一陣哀樂聲,伴有女人的嚎哭,在這冷凜的寒風中,很是淒涼。戴衢亨感到頭皮一炸,渾身一個哆嗦,大概是誰家在辦喪事呢?一跺腳,說道: 「走快些!」 十四、似曾相識小梅香 【嘉慶把皇后的玉臂輕輕送回被中,起身踱出寢殿。月光如水,灑落禁苑,夜風徐來,輕拂羅裳。剛與皇后共度良宵的嘉慶,此刻又急切地盼望著那可人的小梅香……那女子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民婦不知聖駕到此,萬望恕罪。」嘉慶卻微微一笑,龍睛放光,別有一番意味……】 春天裡有一種景象與秋季很是相仿,那就是,每當暮春時節便總有落英繽紛,就似寒秋中殘枝敗葉的下場,一陣猶帶寒意的春風吹落片片綠葉紅花。顯然,這些春日裡灑落的大都是鮮豔絢麗的色彩,它要比秋季的枯黃腐朽的老樹殘葉的摧折更讓人生出一腔憐惜和傷感,好像人世間白髮人送黑髮人。 這一天,嘉慶帝用過晚膳,天色漸漸陰了下來。濃雲壓得低低的,天地間一片昏暗,一陣陣疾風吹得紫禁城裡的高大梧桐樹、紫槐、雲楊搖晃不停。眼見一場大雨就要來臨。嘉慶帝端坐在禦案前,值日太監小心翼翼地掌上宮燈,備好筆墨。一大摞奏摺又像往日一樣擺放在嘉慶帝案上。他習慣地拿起筆,蘸了蘸尚散發著墨香的濃汁,隨手翻起一個奏摺。嘉慶帝讀著讀著,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眉頭皺起。心道,南河工程已由戶部拔了二千四百萬兩,還是舊工未竣,新工未開,好個溫承惠,獅子大張口,還要數百萬才能如期完工,這些錢都花到哪裡去了?越想越氣,「啪」地一擲筆,站起身,踱到窗前,心裡難捺一陣激動。 此時,天已漸黑,外面下起雨來,一陣兒大,一陣兒小,把個梧桐葉,芭蕉葉,打得劈劈拍拍地亂響,一股賊風尖溜溜寒嗖嗖地襲來,吹得窗扇幾開幾合,把窗簾兒撩起老高。嘉慶帝心中莫名地產生一陣寂寞。當值太監站在門檻邊,見嘉慶帝神色不對,正待過去關窗戶時,嘉慶帝一手示意道:「朕這兒不要你管,你前去坤甯宮,看看皇后和皇子到現在都幹什麼?說朕馬上就過去。」當值太監躬身答道:「紮,萬歲爺,奴才這就過去。」說著,一轉身,邁步出了宮門。 不知什麼時候,外邊的風停了,雨一個勁地往下流,簷前滴水落在青磚上,嘀嗒嘀嗒響個不停。嘉慶帝望著案上堆起的各地奏章,又坐到案前。飄入房間的雨絲扯不斷、理還亂。屋裡有一些寒意。嘉慶帝原本昏脹的思緒稍稍定了定,他暗想,自己近日來的情緒為何不高?按理說,眼下也是太平盛世,福建洋盜已徹底剿滅,可以說,搖擺的時事就像自鳴鐘該停一停,可總有些不順心,感到心裡鬱悶得很。 嘉慶帝歎了一口長氣,找出一份奏摺,定眼一瞧,原是兩江總督勒保的奏文,只見上面寫道:「啟奏萬歲爺,臣奉旨在東海黃海一帶擬初試海運,經過實地勘行,海運之策不可實行,其理由有十二條:一是,海運所需的船隻應當高大堅實,而目前的船隻尚達不到要求。二,海運離陸地甚遠,雖有可以經過的航線,但沿途所需補給難以辦到。三是海運的日期不定,豈可因為它而耽延物資的流通。四,雖說海上大的洋盜已經滅跡,但據查,仍有不少的小股賊盜出人海上,又不能撥專師來護,其海運的安全性大打折扣……」 嘉慶帝看著,暗道:這麼一來,海運斷不可行了。唉,朝中這班老臣今天這麼一個主意,明日那個主張,弄得朕兩耳閉塞,竟也拿不了主張,看來還是要把他們都派出去辦差才是。想到這,提起御筆在奏章上寫道:「勒保以一武將,東征西討,滅白蓮教匪,擒王三槐賊頭,功不可沒。今一文職相授,所辦之事,甚合朕意,前因隱匿揚名帖一事而奪其武英殿大學士一職,複援之。工部尚書一職擬不奪去,仍留總督任。」嘉慶帝略一沉吟,又接著寫道:「勒保所議不可行海運之事甚合朕意,傳諭軍機處,上書房大學士處,海運之事斷不可行,嗣後海運毋庸再議。」 嘉慶帝寫完看完,似有不滿意之處,又從案上鋪出一張宣紙,揀其要言,複理順句意,最後又添上:海運既不可行,萬望各地河工官員加緊水冶,以確保漕運暢通,以解朕憂。嘉慶帝取出金燦燦的禦印,在朱砂印泥中接了一下,複又重重地按到那張綿白光潔、柔和的宣紙上,長出了一口氣。他站起身,在屋裡踱了幾趟來回,就聽外面有聲叫道:「皇上還在披閱公文呢!」嘉慶帝一聽,心裡驚訝,憑感覺,他知道是皇后鈕枯祿氏來了。果不其然,當值太監不一會就跪稟道:「萬歲爺,皇后來接您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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