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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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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嘉慶帝當即就陰沉著臉,張明東是初次調到嘉慶帝身邊,原來只不過是個禦膳房的夥計,能服侍萬歲爺,那地位當然可觀,說實在的,也是每位做太監的最大夢想,張明東終於憑著自己的聰明伶俐,巧舌如簧,善於察顏觀色的本領在眾多低下的太監中脫穎而出,成為嘉慶皇帝的跟班太監,原來的大太監常永貴已遷升內宮總管了,更是權傾一時。張明東見嘉慶帝變了臉色,心裡暗驚,都說「伴君如伴虎」一點不錯,剛才還有說有笑、滿腔喜悅,這會就要發怒了,兩腿在顫慄,一個哆嗦還沒打完。那邊的嘉慶帝把正在喝著的鹿茸滋補湯重重地放倒案上,震得案上擺放的古玩珍寶「蹦」地跳了一下,「朕並沒有說過,每逢節假之日,朕就不辦理朝務了啊。」說著,嘉慶帝氣呼呼地對站立在一旁的張明東說,「啟駕!」 頓時,幽暗的紫禁城裡傳出一聲「萬歲爺啟駕乾清宮了。」聲聲不絕,間或能聽到古樹參天的枝丫頭傳來「撲愣」 「撲愣」的鳥的展翅聲,才過一天的清淨日子,竟有些不習慣這熟悉的聲音了,倒是寢宮外廊下的「八哥」鸚鵡鳥在不停地學舌「萬歲啟駕乾清宮,啟駕乾清宮」…… 紫禁城內的空氣依舊彌漫著清新而刺鼻的硝煙味,看來,昨夜的紫禁城同樣也是燈火連天,硝煙四起,坐在明黃軟轎中的嘉慶帝就著幽長的宮牆邊的四角方燈,還能看見有不少紫禁城的雜役太監們正揮著掃帚忙個不停,伴著「萬歲爺駕到」的陣陣呼號,都像撂草垛似的倒身下跪,絲毫不敢有任何人半依或半立著牆壁,個個都像是學會條件反射似的狗。 嘉慶帝嗅嗅鼻子,閉目沉思起來。 二年前,朕喜得皇孫時,就出現類似的情況。嘉慶十三年四月二十日,皇二子綿甯生子奕緯,也就是說年近五十的嘉慶帝得了個大胖孫子,嘉慶自然欣喜萬分,立即將喜訊曉諭內閣。中外大臣依照前朝老規矩,紛紛具折陳賀,一片讚頌之辭,可偏不夠湊巧,原先嘉慶帝對這些禮節性的恭賀尚能接受,後來連同督撫各地也飛片進京,一時間,連著幾天不見一份有關刑名本章從衙門中傳來,為此,嘉慶帝認為這種繁文褥節,完全無益於政事,下旨明示禁止。嘉慶帝認為,雖然得抱裡孫,但絕不能因此而耽擱了政事國事。嘉慶帝在召集群臣時說,朕初得皇長孫為國家後來有繼之人,本是吉祥如意之事,但朕並未忘記政事,也是心情高興告知各位,在宮中也未有設席、演劇等娛樂,諸事照常進行,可是,你們身為軍機處。御前行走,尚書房,各部的大臣們為何兩天未進奏事來如此迎合朕呢?向來凡是遇見喜慶大事,將來要立決的奏章暫緩呈進,原有一定的章程,但是,並沒有因為誕生皇孫連日不進刑名本章的先例啊? 儘管如此,還是發生了一件小插曲,足見積弊深重,嘉慶帝已明令禁止後,偏有位名叫仙鶴齡的提督太不識相,居然又具賀折上呈,折中寫道:「誕降重熙,承華少海。玉質龍姿,前星拱極。本支百也、派行東宮。」儼然皇長孫就是未來的皇太子降世,將要繼承大統,他錯把嘉慶帝的「有後繼之人」理解為就是要將來當皇帝的人,嘉慶帝本來就討厭這些歌功頌德之辭,加之已宣示禁,又看他曲解聖意,滿嘴胡言亂語,更加火冒三丈。因為,嘉慶帝本人認為,奕緯的生母那拉氏出身「微賤」,本來是皇子的甯府邸中的一個使女,長得頗有幾分姿色。一次,綿寧聽她彈琴,琴音繚繞,吸引著綿寧踱至她的房內,半推半就的相擁中,春意勃發,遂種下皇種。生出皇長孫後,嘉慶帝在無奈之下特封為皇子的側福晉,意即偏房,說明了就是小妾。這樣的出身,皇太子怎麼會輪到奕緯?何況當時尚未正式宣佈綿甯為皇太子,怎麼會有奕緯就是東宮的派衍呢?更何況這與清室密儲制度完全違背了。如此溜鬚拍馬,反而成為干擾政治安定的罪名。嘉慶帝一怒之下,把提督仙鶴齡以及替他擬稿的幕客們,盡行革職。這就是使得嘉慶帝嚴明規定,無論何日何時,在何日發生,刑名奏章定要一一呈上。 可是今天是怎麼了? 搖搖晃晃的軟轎把氣哼哼的嘉慶帝送進了乾清殿。下面一片山呼「萬歲」聲後,嘉慶端坐在龍案後面,兩道目光像兩顆夜幕下的流星所劃出的光帶冰冷地在眾大臣臉上掃來掃去。 乾清殿一片靜寂。 當只有戴衢亨的奏摺呈上來時,嘉慶帝的臉色就愈加難看了。對站在最前排的首輔大臣董誥說道:「董誥!」 「臣在!」董誥趕緊上前一步,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呢?哪個太子又惹他生氣了,聽到叫自己,俯身上前就要跪在丹墀下,「不必拘禮,董誥,朕讓你去尚書房查一查,朕何時規定過上元節不許具章進奏?」 「絕無此事!」董誥嘴巴一張一合,下巴上的幾綹白須也跟著上下抖動,董誥望著嘉慶帝那威嚴的面孔,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解釋理由,忙叩首道:「這,這……萬歲爺,可能眾大臣見萬歲爺日夜霄旰,難得有片刻休息,為感恩萬歲,為照顧萬歲爺的龍體康健,所以,各部才均沒有具名上奏的章折,想是等待節日的氣氛一過,今天畢竟是年後的第一次嗎……大家準備得不夠充分,所以……」董誥吞吐了半天。 「一派胡言,」嘉慶怒氣衝衝地說道,及時地制止了董誥的言語,站起身來,太監張明東把嘉慶帝的一條胳膊托在手彎裡,正打算引著萬歲爺走到群臣中間,冷不防,嘉慶帝一抬手,拿起桌子上面的奏摺,幾步就踱到那一片低頭不語的大臣們中間,舉起戴衢亨的奏摺,在眾人面前晃了晃,高聲說道: 「哪朝哪代,在一天之始,就只有一份奏章?嗯!」最後的「嗯」字的發出,很明顯地語帶嚴厲之態。董浩仿佛聽了嘉慶帝「嗯」字後定要發怒了,忙一撩袍的前沿帶頭跪倒在嘉慶帝面前,誰也不敢仰視片刻。可以說,滿朝文武一聽這話,臉上都有些掛不住,緊接著「忽啦啦」跪倒一大片。 嘉慶帝見狀,氣色有所緩和,話卻並未停止,說道:「朕曾親制《勤政殿記》和《勤政箴》,這是因為,朕自受皇考厚恩,從不敢追求絲毫安逸享樂,唯一能做的就是勤政愛民,才能繼承先祖遺志,弘揚皇考美德,使朕大清江山得以永續流傳、萬古長青。可是,近半年來,眾位大臣,是不是認為海內升平,苗事定,海事平,可以安享太平日子,做太平盛日的受惠者?朕以為,你們就是有這等心境。」嘉慶帝感到有些口渴,不自覺地清了清嗓子。隨侍太監張明東連忙手捧一杯香蟼遞了上去。 嘉慶帝低著頭,撩起杯蓋,微微一吹,見上好的碧羅春茶浮在上面,悠悠下沉。接著抬起頭來,繼續說道:「是的,朕以為,近來內外官員無所事事者甚多,真心實幹的人太少。從前,朕多次降旨,命令在京的各部院衙門,遇有應奏之事,應當隨時奏報,不得怠惰積壓。每有陳奏之本,內廷辦事人員,也時有苟且偷安,在家吃喝玩樂,甚至將六百里、八百里緊急公文全然也不放在眼裡,總是推諉到第二天才奏報上來,反以體貼朕的身體健康為由,實在是大錯特錯,長此以往,政務又怎能不廢馳呢?」 乾清殿裡,眾大臣跪在丹墀之下,大氣不敢露出來,惟有嘉慶帝的聲音在殿內的上空飄來飄去,時緊時急,嘉慶帝咽了一口香茶,鐵青著臉道:「都起來吧。」 眾人連忙叩頭謝罪,個個呆若木雞似地站在殿下,嘉慶帝一邊說,一邊拿起龍案上的奏摺說道:「去年今春,農事收成依然不甚理想,因有天氣原因,但就沒有人為因素?水毀工程依然存在。朕早就明言,馬家樓的漫口倒灌,一定要一查到底,馬家樓一日不堵,朕的心情是一日不安,東河道總督徐端一事,年前有不少奏摺對此事議論頗多,朕也有同感。」說著低下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戴衢亨的奏摺,滿意地「嗯」了一聲,說道:「到底是恢復了。」 就在嘉慶帝的話音未了之時,戴衢亨不失時地上前說道:「皇上,河東總督徐端業已來京,不知皇上能否召見?」 嘉慶帝略一沉思,這當口,殿下一片嘰嘰喳喳的聲音,抬頭一看,兩江總督松筠已出班跪在殿前的紅的地毯上,朗聲叫道:「萬歲,臣有一言,不知當講與否?」嘉慶帝把戴衢亨撇在一邊,帶著生硬的語氣說道:「松筠,朕何時說過,你不能講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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