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嘉慶皇帝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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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嘉慶呼出一口氣,「我就是嚴老闆,是做大生意的人。掌櫃的,我來問你,我等慕名前來吃你的火鍋,你這裡卻為何如此冷落?這樣的天氣,正是吃火鍋的好時候,為何沒有一個客人?」牛頭看定嘉慶,越看越不像什麼做買賣的人。」這位客官,哦,是嚴老闆,您大概是第一次到這裡來吧?」嘉慶頷首道:「京城我常來常往,不過,到這裡來,我還是第一次。」牛頭歎道:「唉,嚴老闆,你到京城來,難道沒聽說過虎二爺的名字嗎?」嘉慶搖頭道:「虎二爺是何許人?我倒從未聽說過。」轉向鄂羅哩。「鄂管家,你聽說過此人嗎?」鄂羅哩也搖頭道:「嚴老闆,此人我還是頭回聽說。」而實際上,鄂羅哩對這個虎二爺卻是一清二楚的。虎二爺是廣興的乾兒子,廣興是大爺,他便自稱為二爺。不過鄂羅哩暫時也不會對嘉慶言及此事的,因為一個虎二爺事件也是不容易撼動廣興的,頂多將虎二爺處置了便了事。嘉慶轉向牛頭道:「掌櫃的,那個什麼虎二爺跟你這個火鍋店有什麼關係?」 牛頭又長歎一聲,雙眼竟然有些濕潤。「嚴老闆,您是不知道啊。敝店自開張已有數月,生意是越做越紅火。想不到,天有不測風雲,一月前,來了那個虎二爺,帶著一幫人,要強收什麼管理費,我剛分辯幾句,便被他們拳打腳踢,呶,我的腰杆到現在還痛。我去報官,告發虎二爺,你猜官府裡怎麼對我說?你想告虎二爺?做夢去吧,這裡的數百家館子,哪個敢對虎二爺說聲不字?後來我才知道,虎二爺在朝廷裡是有靠山的,他認了一個什麼大官做乾爹。這樣一來,我也就認命了,也只好認命了。我一個小百姓,怎敢跟朝廷裡的人鬥?真要去鬥,還不是自討苦吃?再後來,虎二爺又派人來收管理費,我也就如數給了。花錢買平安吧,反正,生意還不錯,日子也勉強能過得去。可,俗話說得一點不錯,福無雙全,禍不單行,我萬萬沒想到,那個虎二爺,他不知怎麼知道了我有一個小女。就在今天早上,天還沒亮,他派了十幾個人,硬是將我的小女給生生搶了去,說是要給他做妾。嚴老闆,我現在都已經家破人亡了,哪還有什麼心思做買賣啊。嗚……」說著說著,牛頭竟嚎陶大哭起來。 直聽得嘉慶雙眉倒豎、面色鐵青,「騰」地就站了起來,大聲吼道:「想不到在這京城之地,竟有這等人事。鄂管家,你現在就去查查,那個虎二爺,到底是何等人氏,竟敢如此胡作非為!」鄂羅哩趕忙功道:「陛……嚴老闆息怒,身體要緊,我這就著手去查。」又拍了拍牛頭的肩道:「牛掌櫃的,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依我看來,你還是把你的拿手火鍋多做些來,讓我的老闆和這些兄弟們吃好。他們可都是慕名而來的哦。然後呢,」他俯在牛頭的耳邊低語道:「我告訴你,我的這位嚴老闆在京城裡有很多熟人,他不但和那些當朝的大臣們熟悉,他還可以直接和當今聖上對話,所以,你要是把他侍候好了,你的女兒很快便會回到你身邊。你聽清楚了嗎?」 鄂羅哩這一席話,直聽得牛頭半信半疑。他看看鄂羅哩,淚珠盈盈地,再看看嘉慶,淚花閃閃地,最後一咬牙,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決心,抹去淚珠,揩散淚花,「嗵」地一聲就直直地跪在了嘉慶的面前,禁不住又是聲淚俱下:「嚴老闆,我給您磕頭了。如若您能救回我家小女,您便是我的再生父母,逢年過節,我定為您敬燒三柱香,求神靈保佑您長命百歲、萬壽無疆!」嘉慶一時豪氣頓生,差點說漏了嘴:「朕……正是這樣。救回你的女兒,只是小事一樁,我的管家馬上便可以去辦。你現在要做的,是速去將火鍋燒來,朕……我正餓著呢。」牛頭聞言,迅即爬起,一邊朝裡屋跑一邊高叫道:「快……燒火鍋!嚴老闆要救我女兒回來啦!」嘉慶沖著鄂羅哩正色道:「你,再辛苦一趟,帶幾個人去衙門裡走走,看看那個虎二爺到底是何許人,他把這牛掌櫃的女兒弄到哪裡去了。動作要快。我在這等你的消息。」鄂羅哩雖是又冷又餓又乏,但皇上旨意,怎敢不從?只得揮揮手,領著幾個侍衛踏雪出去了。 且不說鄂羅哩等人如何去衙門裡忙碌,卻說牛頭一家,聽說來的這個嚴老闆能救回小女,一個個都悲喜交加。不用牛頭催促,一干人等動作都異常的麻利。沒有多大工夫,十來隻火鍋便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了嘉慶的面前。那時候的火鍋造型雖沒有現在的精製,且也非金屬鑄就,是用泥土焚燒而成,但外表上精雕細琢的圖案,卻也足以讓現在的人讚歎不已。也許是巧合,放在嘉慶眼皮底下的那只火鍋,其表面正好鐫刻著兩條栩栩如生的龍。嘉慶一見,頓時龍心大悅,脫口叫道:「好!好極了!」牛頭殷勤地為嘉慶打開火鍋的蓋子。霎時,一股蒸騰騰的煙氣直奔嘉慶的眼瞼。那煙氣,說濃不濃,說談不淡,像秋天的霧,像春天的風。 嘉慶尚未動箸,便業已陶醉,不覺咂舌道:「好個羊肉火鍋,果真是名不虛傳。」其實,牛頭的火鍋手藝固然精湛,但還遠未達到聞味便醉的地步。嘉慶之所以有如此表現,實乃與他腹中饑餓有關。人一饑餓過度,看見什麼飯菜不香?牛頭雙手將筷子送到嘉慶的手中:「嚴老闆,請品嘗。」 「好,好!」嘉慶也不客氣,接過竹筷便夾了一塊羊肉片放入口中。羊肉很燙,但嘉慶也沒怎麼覺得。只這一吃,感覺又與先前不相同。這羊肉,說香不儘然,因為香中雜有微微的膻意,而正因為有了這一點膻意,才使得這肉香別具特色;在口中慢慢咀嚼,只覺這肉片滑爽爽地,毫無一絲膩人之感;肉片切得也非常適中,不薄不厚,若太薄,品不出羊肉本色,若過厚,則又少了湯汁的佐味。嘉慶是越吃越想吃,越吃越過癮,好容易告一段落,他也忘了體面,用手一抹嘴,露出些許村俗本相。「掌櫃的,如此美味佳餚,卻沒有好酒相佐,豈不有點遺憾?」恐是嘉慶腹中已有墊底,故而想到了酒來。牛頭連呼「慚愧」道:「看嚴老闆如此喜歡這火鍋,我一高興,竟把酒給忘了。」急向內裡傳呼:「來呀!把我新釀制的女兒綠拿來,給這位嚴老闆品嘗品嘗。」 嘉慶一聽,眉梢不覺一動。「牛掌櫃,你剛才說你釀的這酒叫什麼名字?」牛頭回道:「叫女兒綠。」 「妙,妙極!」嘉慶一批掌。「我只聽過有女兒紅酒,倒未曾聽說過什麼女兒綠酒。快,將這女兒綠酒拿來。」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圓鼓鼓的酒罈子穩穩地放在桌上。嘉慶對著酒罈子左瞧瞧右望望,不覺有些疑惑。「牛掌櫃,這罎子與女兒紅並無二異,為何你將此酒喚作女兒綠呢?」牛頭笑了。因為有人欣賞自己的得意之作,先前對女兒的思念和由此產生的悲痛此刻已漸漸淡漠。他揭開壇蓋,對嘉慶言道:「嚴老闆,您聞聞,這酒果真和女兒紅相同嗎?」 嘉慶真個湊上去,用鼻子在壇口處嗅了嗅,隨即道:「妙哉!是與女兒紅有異。女兒紅聞來有濃冽之氣,而你這女兒綠嗅來卻有一種清幽之感。前者仿佛豔陽下的牡丹,一派雍容華貴,後者就如雪地中的臘梅,不失自憐自愛之尊。比較起來,我還是更喜歡這種雪地中的臘梅啊。」牛頭擊掌道:「嚴老闆不愧是走南闖北的大行家啊,什麼樣的酒到了您的鼻子底下,准保會被您聞出個地道來。不過,我倒認為,我這酒之所以喚作女兒綠,還不在於它的氣味,而在於它的顏色和它的口感。」牛頭說得眉飛色舞,嘉慶聽了心癢難耐。「如此說來,牛掌櫃,你就快倒上一碗讓我嘗嘗。」 這一倒不要緊,可把嘉慶的雙眼幾乎都看直了。這酒色果然非比尋常,不是清水模樣,也不是米汁那般乳白,而是呈出一種淡淡的綠色,就仿佛秋日雨後的福海一般,澄清碧綠。嘉慶歎道:「牛掌櫃,此酒是何物釀制而成?怎會有如此色澤?」牛頭道:「回嚴老闆的話,嚴老闆既然傾力救我小女,我也就不敢相瞞。別家造酒,原料無非取之大米、高梁或小麥,而我這酒,卻是選自上等綠豆,精心發酵釀制而成。嚴老闆,您再嘗嘗,它入口下肚之後,當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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