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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身為國子監祭酒,韓愈的職責是掌管儒學訓導的政令,轄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六個部門。學生學習的課程主要是周易、尚書、周禮、儀禮、禮記、毛詩、春秋左氏傳、公年傳、谷梁傳,也兼學孝經、論語、老子三書。

  但由於國子監學生,多是達官貴人之子,無需經考試就可入學,所以素質不高,入學而不以學業為重,湎于遊樂者頗多。致使當時那些好學的公卿子以在國子監學習為恥,多不願進入。從而又導致數量甚少,教師不盡心盡力教書的局面。

  韓愈當年作四門博士、國子博士,對學院裡的弊病了如指掌。為改進學風,提高國子監聲威,也為那些真心願學的學生提供一個良好的環境,韓愈一上任,就根據《六典》,奏請穆宗恩准,重新做了規定:

  國子館設學生名額300人,取文武三品以上及國公子孫三品以上曾孫補充;

  大學館設學生名額500人,取五品以上和郡縣公子孫,從三品以上子孫補充;

  四門管設學生名額500人,取七品以上及侯伯子男之子,亦酌取非仕宦家庭而有才學的人補充。

  其次,行文吏部不得派任非博通經學及非進士五經登科之人充當國子監學官,新學官到任,不經考試,不得正式任用。而且推薦秘書郎張籍擔任國子博士,以補充師資力量。

  種種的改進措施,像春風一樣吹開了人們的笑臉,學子們奔走相告,深為有韓愈這樣有才學、真抓實幹的人擔任國子監祭酒而慶倖。用當時的話說,「韓公來為祭酒,國子監不寂寞矣」。

  這天,韓愈來到書館,但見書聲朗朗,學子們孜孜以讀,不禁心感安慰。

  站在一間教室的窗外,韓愈向裡面看了一眼,當下一驚,這直講的相貌太醜陋了,塌鼻闊口,小眼如豆,還生著一雙倒八字眉,整個五官極不協調地組合在這張臉上,讓人不忍再看,更雪上添霜的是他頭大如鬥,五短身材,雖然站在講臺上卻難讓人生敬慕之心。

  「國子監裡怎會有如此醜陋之人?」韓愈心道,出於好奇,韓愈又向裡面看去:

  這位醜陋的直講正在講《禮記》,只見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而且見解精闢,講述得清楚明白,韓愈不由得被他吸引住了,心中暗自稱讚。而他的相貌看上去也不再那麼醜陋了,而且多了一分生動、一分神采,竟似悅目了許多。

  午齋的時間到了,韓愈來到學官們用飯的地方,一進去,就聽見笑語不斷,大家都三個一群,兩個一夥地用飯,還頗為熱鬧地談天說地。

  「祭酒。」有人看到韓愈,沖他打招呼。

  韓愈微微頷首,一邊走,一邊看著。這時,一幕極不和協的場景躍入他的眼簾:在這熱鬧與喧嘩聲中,那個面目醜陋的直講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坐一個角落,默默地吃著自己面前的飯,沒有人跟他談笑說話,甚至他的附近都沒人去坐。旁側的幾個人看看他,其中一個嘀嘀咕咕地說了些什麼,立刻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韓愈十分氣憤,正想去責備那幾個人,可轉念一想,他改變了主意,徑直走到自己用飯的地方,坐好。

  吩咐道:「召直講來與我共食。」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裡,那直講被屬吏帶到韓愈面前。

  「坐吧。」韓愈和顏悅色地說。

  直講誠惶誠恐地坐了下來,不明白韓愈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吃啊,」韓愈招呼他,一邊跟他談起了《禮記》。

  一提《禮記》,直講來了精神,一時間說得忘乎所以,韓愈微笑著聽著,時不時加上兩句自己的看法,二人觥籌交錯,顯得又融洽又親密。

  其餘的人們早已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看著他們二人,忘記了吃飯,忘記了交談,腦子裡只盤算著一個念頭:「這醜陋的傢伙怎麼會得祭酒的賞識?」

  自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瞧不起那個直講了,每每用飯,都以與他共食為榮,爭先恐後,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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