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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第十七章 銜命山東抗亂師 楊柳一枝出牆來

  長慶元年七月,韓愈由國子祭酒轉任兵部侍郎,官階正四品下,掌管天下軍衛武官的選用授職的政令。

  同時,河北鎮州再次發生兵亂。鎮州知兵馬使王庭湊借全軍將士對新上任的成德節度使田弘心多不滿,舉兵叛亂。殺害田弘和他的屬僚及家屬300多人,並自稱留後,逼迫監軍使宋惟澄奏請正式任命。

  之後,王庭湊又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殺了冀州刺史王進岌,進佔了冀州。

  八月,宋惟澄趕回長安,向皇上奏報此事。舉朝震驚,穆宗十分惱火,當即調集各鎮兵馬,進逼鎮州。

  八月十六日,盧龍節度使牛克融也參加叛亂,包圍了軍事重鎮深州,深冀節度使牛元翼率兵堅守城池,等待朝廷援兵。

  情勢緊急,朝廷不得不啟用當時駐守太原的先朝元老裴度。十月三日,裴度被授命為鎮州四面行營都招討使,十四日,發兵深州。

  然而,由於深受恩寵的元稹一心作相,怕裴度立功擋了自己升官晉爵之路,就勾結掌管軍事的太監魏弘簡,對裴度上奏的軍事大計,從中阻撓破壞,以致裴度發兵幾個月,不能取勝。

  長慶二年正月,朱克融率兵攻陷深州東南糧食轉運站—弓高,當時深州西南糧路早已被王庭湊切斷。

  弓高淪陷,而三路援軍又久戰無功,深州告急。

  萬般無奈,穆宗只得下詔免王庭湊罪戾,並封其為成德節度使,並任命兵部侍郎韓愈為鎮州宣慰使,前往鎮州宣撫。

  但是,王庭湊雖被任命為成德節度使,卻並不從深州退兵,裴度也修書一封,曉之以大義,王庭湊依然無動於衷,深州之圍不解。

  此種情勢,韓愈之行,無異於深入龍潭虎穴,朝中人士都認為他此去無回,大為惋惜。連元稹也上奏穆宗,道:「韓愈,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此去鎮州,生死難蔔,如不得生還,實在可惜。」

  穆宗心生悔意,叮囑韓愈:「愛卿此去,要見機行事,如果情勢不對,不要貿然進入亂軍之中。」

  「陛下,」韓愈答道,「制止我前行,是聖上仁德;為君而死,是我為臣子的義務,我怎能接受君命而滯留自顧。」

  穆宗大為感動。

  第二日,韓愈辭別家人,日夜兼程趕赴鎮州。由於王命在身,一路不敢懈怠,日行三百里還覺得自己太慢,有詩為證:

  「銜命山東撫亂師,日馳三百自嫌馳。
  風霜滿面無人識,何處如今更有詩。」

  二月底,韓愈趕到鎮州,還未到城門,遠遠就見到旌旗飄揚,陽光底下刀光閃閃。

  韓愈幾人馬不停歇,繼續前行。

  沒走幾步,就聽轟然一聲,定睛看去,原來是吊橋放下,城門大開,一隊人馬從城池裡奔馳而出。

  不一會兒,兩方人馬相會。只見為首那人鐵盔銀甲,閃閃發光,端坐于高頭大馬之上,倒有幾分威武。

  只是一雙三角眼,透出騰騰的兇氣與陰險。

  「可是王統帥?」韓愈發話。

  「正是在下。」王庭湊一臉的傲慢。

  「我乃鎮州宣慰使韓愈,奉旨前來。」韓愈不卑不亢。

  「有請宣慰使—,」王庭湊揶揄道。

  韓愈並不理睬,策馬前行。

  走得近了,只見城牆兩側兵卒排列整齊,皆拔刀張弓,面露兇氣。

  「宣慰使,我這兵馬如何?」王庭湊故意誇耀著。

  「尚可。」韓愈不置可否。

  入府之後,兵士羅列,場面森嚴,一走進去,就讓人感到一股殺氣,膽小之人早已魂飛魄散了。

  韓愈正氣凜然,對眼前的一切似乎並沒看見,毫無畏懼之色。同行的副使,臉上早已變了顏色。細細密密的汗珠佈滿額頭。

  韓愈嚴厲地看了他一眼逕自坐下了。

  「宣慰使此次前來」王庭湊開口道。

  「奉旨授將軍為成德節度使,請將軍從深州退兵。」

  韓愈正色道。

  「只怕我前方的將士們不答應啊。」王庭湊端起茶碗,淺啜了一口。

  「王將軍,」韓愈面目嚴肅,聲音也嚴厲起來,「天子所以委任你為節度使,實乃認為你頗有將才,是對你的愛護。想不到你有負聖恩,和賊兵一起造反!

  真真令人痛心。」

  韓愈似乎有些激動,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走至王庭湊面前,繼續道:

  「自天寶年以來,叛亂者為數不少,其中安祿山、史思明乃至吳元濟、李師道,背叛朝廷、負隅頑抗,莫不身死家滅,絕了後嗣。若反過來看,田弘正歸順,父子俱受旌節;王承元服從朝命,20歲即做了節度使;李祐、劉悟降服於朝廷,現在都手握重權,鎮守重鎮——」韓愈話鋒一轉,又道:「王將軍深明大義,自當審時度勢,順應天命;逆天而行,後果自斃啊!」

  王庭湊默不作聲,沉思著。

  「說實話,」韓愈趁熱打鐵,接著勸道:「朝廷赦免將軍反叛之罪,並非因為缺少牛元翼那樣的將帥。

  前朝重臣裴將公,乃將相之才,用兵神武,若非因小人弄亂,早已功成而歸,豈有將軍此日?朝廷只是為顧大體、體恤民苦才免將軍之罪,將軍何必要一意孤行,不迷途知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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