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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第十四章 諫佛骨觸怒龍顏 立潮州政績卓然

  官拜刑部侍郎,韓愈度過了一年平靜的日子,每日處理完政務,就回到家中讀讀詩書,看著自己逐年長大的兒女們,心裡頗感安慰。有時得空,還會去釣釣魚,頗多樂趣。

  元和十四年正月發生了一件事,再一次改變了韓愈的生活,甚至差點兒賠上了他的身家性命。這話得從鳳翔府說起。

  位於長安西面的鳳翔府,是唐代隴右節度使的駐地。當地法門寺的護國真身塔藏有一節釋伽的指骨。

  相傳這節佛骨相當神奇,能帶給人們吉祥幸福。真身塔每三十年開一次,迎奉佛骨供養,定能年豐民安。

  自德宗貞元六年開放供養,到元和十四年恰滿30年。

  這年正月,憲宗派遣專使帶著30名宮人前往鳳翔迎奉佛骨。首先在宮內供奉然後送往長安各寺傳送供養。一時間,長安老少奔波,拋下工作,頂禮膜拜。

  眾生百態,有的解衣散錢,有的灼頂燒指,唯恐自己不夠虔誠,得罪了佛爺。

  韓愈一向只信儒學,不事佛道。此情此景,令他深為不安,長安百姓官吏都棄工作不顧,從早到晚膜拜佛骨,如果此風越演越烈,定會有人斷臂割肉,傷風敗俗,傳笑四方。

  為了制止這股風,韓愈寫了一篇《論佛骨表》上給憲宗,文中認為:

  佛教乃夷狄的宗教。中國上古不曾有過這種宗教,其時天下太平,百姓長壽。後漢明帝時始有佛教,明帝在位僅18年而已。此後各代亂亡相繼,國運年壽都不長久。宋、齊、梁、陳、元魏以後事佛越勤,年代尤其短促,只有梁武帝在位48年,前後三次捨身佛事,後竟為叛將侯景所逼,餓死台城,不久國亡。事佛求福,反而得禍,由此看來,佛之不可信是很清楚的了。

  接著他這樣寫道:

  乞請將佛骨交給主管官吏,投之於水火,永絕根本,以斷天下後世的迷信疑惑。使天下人知陛下所作所為超出常人萬萬倍。如佛骨有靈,能作禍崇,一切災殃,由臣承擔,上天鑒福,絕不怨悔。

  字字情真意切,流露著為臣子的拳拳之心,然而憲宗讀後,卻大為震怒,要對韓愈處以極刑。

  宰相裴度、崔君勸解道:

  「陛下息怒。這韓愈忤逆陛下,確該處以重刑。

  然若解內懷忠懇,不懼貶責,何能如此。伏請稍賜寬容,以勵未來諫者。」

  憲宗怒道:

  「膽大韓愈,說朕信佛太過,尚可容忍。至於說東漢以來信佛者,皆短命而死,未免失之荒謬。韓愈身為人臣,竟敢如此狂妄,罪不可赦。你們不必再說了。」說罷,拂袖而去。

  當天下午,韓愈就被刑部差役抓了起來,投入大牢,只待處刑。

  消息傳出,朝廷士大夫們又震驚又惋惜,認為處刑過重,連皇親國戚也前來為韓愈求情,眾人的百般勸說,終於使憲宗的怒氣稍稍得以平息,免他死罪。

  身陷囹圄的韓愈得知自己被免除死罪,老淚縱橫,想自己忠心進諫,一心為國為民,卻遭此罪。自己年過半百,時日不多,死,不足惜,然而忠信事上卻不得善終,難以瞑目啊!如今得免一死,實乃蒼天有眼。

  正月十四日,憲宗下詔,將韓愈貶為潮州刺史。

  奉詔之後,韓愈即日乘車上路,奔馳前往潮州。

  車至藍關,天降大雪,鵝毛似的雪花從陰沉沉的天空飄落,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

  拉車的馬不知是因為貪戀這眼前的美景,還是因為雪後的路面太滑,一步也不肯走。韓愈急不可待,從馬車裡下來,與趕車的人一前一後,一拉一推,艱難地在雪地裡行走著。

  遠遠地,一人一騎向這裡奔來。韓愈停住腳步,張望著。

  不一會兒,那人來到韓愈面前,翻身下馬,施了個禮,道,「四爺。」

  韓愈定睛一看,原來是老成的兒子韓湘,心中的喜悅化作嘴角一絲苦笑,問:

  「你怎知我在此地?」

  「我在宣城得知四爺被貶潮州,特騎馬趕來,陪四爺一同入潮。」韓湘一臉的風塵。

  「唉,難為你有心。」韓愈再次悽楚的一笑,道:「你母親可好?」

  「好。家母讓我代她問候四爺呢。」

  「滂兒呢?」

  「也好,整日在家讀書。」

  韓愈看著眼前神采俊逸的侄孫韓湘,不禁又想起了老成,兩人兩小無猜、情同手足的日子歷歷在目。

  可如今,死者死矣,生者也落得如此際遇,能不叫人慨歎。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
  本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韓愈的這首《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有感歎,有無奈,婉轉深沉,為後世所傳。

  日夜兼程60天,韓愈終於三月十五日到達韶州樂昌縣的武溪,再順流而下,抵達曲江。

  而在四十年前,韓愈隨兄長韓會一家在曲江住過一段時日,如今重遊舊地,物是人非,怎不感慨萬千。

  踟躕在街頭巷尾,韓愈與韓湘尋找著當年的舊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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