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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唔」,管仲應了一聲,眼睛移向車外。鮑叔牙到鹽場視察已經半個月多了,音訊全無,他心中怎不牽掛。這一段時間,在鹽場的專賣有點失控,財政收入明顯減少。據瞭解是鹽民逃亡,導致減產。鹽民為何逃亡?這個謎,一直未得到滿意的答覆。本來管仲就想到鹽場去看看,可鮑叔牙說他燕爾新婚,朝廷的事又忙得分不開身,由他去鹽場瞭解情況,管仲答應了。不知為什麼,鮑叔牙一走,管仲心裡老是不安,預感到要發生什麼事情,他從第十天上就盼著鮑叔牙回來,可至今遝無音訊。他沉不住氣了,征得桓公同意,便帶上貼身護衛,匆匆上路了。

  婧見管仲有心事,也不敢冒然打斷他的思路,她定定地看著管仲,一聲不吭。同管仲結婚這兩個月來,她感到自己太幸運了。管仲是她心目中的偶像。儘管比自己年紀大近一倍,可他相貌堂堂,是個真正的男子漢。特別是他那無窮的智慧,使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她暗下決心,要做一個合格的相國夫人,要配得上他。她拼命讀管仲寫的簡策,不懂就問,見識大有長進。她從小就喜歡讀書,天下大事知道得不少,現在更發憤了。她與管仲的結合,更使她相信夫妻的緣份。按說她十六歲就該嫁人,可她發誓,找不到意中人,就一輩子不嫁。

  那天也怪,她在河中洗澡,一見管仲就覺得他不平常。又因為管仲看見她的胴體,她就非嫁他不可。本來她想當個小妾也心甘情願,誰想竟明媒正娶,當了相國夫人。母親也一下子當上了「百工」。結婚那天,好不熱鬧,滿朝文武百官沒有不來賀喜的,連國君也來了。婧從來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場面,心裡裝了個蜜罐子,臉象綻開的一朵春桃花。等鬧洞房的人走了,管仲與她在花燭前共吃烤小羊時,她只顧笑迷迷地看著丈夫,只吃了一小口,用巹漱過口後,與丈夫上床。那一刻她太幸福了。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丈夫很體貼她,一點也不粗暴,使她感受到了做一個女人的最大快樂。

  「夫人在想什麼?」管仲見婧眼看窗外,想得出神,問道。

  婧笑道:「相爺,你猜?」

  管仲看著她那如桃似月的臉,微笑著說:「夫人一定是想咱們的洞房之夜。」

  「啊呀,相爺,莫非你的眼能看穿我的心?」婧驚喜地說。

  「要是連夫人的心思都看不透,怎麼看透千萬百姓的心,又怎能管好這麼大一個國家?」管仲頗為自負地說。

  婧依偎到管仲懷裡,撒嬌地把耳朵俯在管仲的胸上,「妾也能猜到相爺在想什麼。」

  管仲輕輕撫摸著她的秀髮,「噢,那你說說看?」

  婧把頭抬起來,說:「大齊有漁鹽之利,本應財源茂盛,國庫充足。可最近漁鹽之利甚少,究竟是何緣故,相爺要查個水落石出。對嗎?」

  管仲忍不住笑了,輕輕拍了一下婧的頭:「好個聰明的夫人,你也快能當相國了。」

  婧調皮地說:「賤妾能服侍相爺就是萬幸了,妾要跟隨相爺一輩子,雖不同生,但求同死。」

  管仲剛要說什麼,只見前面一輛豪華馬車橫衝直撞而來。

  侍衛怒聲道:「嘿,你不要命了!」

  豪華馬車上的馭手轉回頭來,與侍衛怒目對視。

  侍衛拔出短劍要下車,被管仲制止:「別理他,趕路要緊。」

  侍衛收劍進鞘,馬車繼續前進。

  天已傍晚。管仲的馬車駛進一家驛店院內。侍衛跳下來,站在車廂一側。婧跳下車,轉身接扶管仲下車。

  店夥計走上前來:「客人要住店?」

  侍衛道:「店家,可有上房?」

  店夥計看看管仲,道:「上房已客滿。」

  管仲看著婧道:「既然沒有上房,要兩間客房也行。」

  此時一位商人打扮的人站在客房門口,仔細端詳著管仲。

  婧跑過去,喊道:「舅舅,你也在這裡?」

  舅舅驚訝地:「咦,你怎麼來了?」他朝管仲看了一眼,小聲地:「婧兒,那位可是……」

  「那是我家主人齊仁。」婧說罷,又附到舅舅耳邊說:「相爺微服巡鹽,不許說他的身份。」又跑到管仲身邊說:「老爺,那是我舅舅。」

  管仲走上來拱手施禮道:「幸會,幸會!」

  舅舅一見管仲,喊一聲:「恩人!」就要跪拜,管仲急忙拉住:「咱們到屋裡說話。」

  走進客房,舅舅對婧道:「婧兒,相爺是我再生父母,來,咱們向相爺叩頭!」

  婧拉住舅舅,看著管仲笑道:「舅舅,你不知道,相爺今天也得喊你舅舅了!」

  舅舅大驚,看看管仲,再看看婧。

  婧撒嬌地說:「舅舅,你到哪兒去了?我娘到處找不著你。孩兒的終身大事,你也不到場祝賀祝賀。」

  舅舅把腦門一拍,樂得咧開大口直笑:「嘿嘿,這是緣份,嘿嘿,這是天意……」

  管仲笑問:「舅父大人可是幹販鹽生意的?」

  舅舅答道:「正是,自從相爺救命之後,小人就做起了販鹽生意,到楚國才回來。」

  婧忍不住笑道:「什麼大人小人的,你是我舅舅呀!」

  管仲又問道:「販鹽利潤如何?」

  舅舅道:「販鹽本來獲利甚豐。可現時不行了,利大頭被鹽霸奪去,商人深受其害。」他歎了口氣,繼續道:「以前販鹽,直接從鹽民手裡收購就行了。朝廷的官海大計頒佈以後,就只能從官鹽場批鹽,可把商人害苦了。」

  管仲忙問道:「商人直接從官鹽場買,免得一戶戶收購,不是更方便嗎?」

  「方便是方便,可鹽場淨搗鬼,在秤上作手腳。大秤收,小秤出,低價收,高價賣。錢全讓他們奪去了。」舅舅訴苦道。

  管仲點點頭:「唔,原來如此!」

  這時,院內傳來惡聲惡氣的喊聲:「店家,住店的有不三不四的人嗎?」

  店夥計的聲音:「沒有,都是來販鹽的。」

  「不行,我得親自查查!」隨著聲音,「咣」地一聲門被推開,對管仲等人吼道:「你們都是販鹽的嗎?」

  管仲沒理睬他。

  舅舅答道:「是販鹽的。」

  惡漢道:「這裡的規距你們要知道,只許到易老爺的鹽場去裝運,不准到處亂跑,如有違反,沒有你們的好果子吃!」又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們要是不熟,可以找我,有你們的好處。」說罷,大搖大擺而去。

  舅舅氣憤地說:「這班狗東西,如狼似虎,專門搜刮商人,好多商人都不敢到齊國來作買賣了。」

  管仲點點頭,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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