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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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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伯道:「齊侯要你活著回臨淄。他在午門外埋下了一根榮辱之柱,要用你射他的那支箭親自把你釘死在榮辱柱上。照我看,回去也是個死,在這裡也是個死,與其回去受盡恥辱再死,不如象召忽殉主一死了之……」 施伯這幾句話,使管仲摸到了底。他知道鮑叔牙會千方百計救他,還有一線生的希望。他抱定主意,爭取時間,活著回臨淄。 他信得過鮑叔牙,只要活著,鮑叔牙才有救他的用武之地。實在不行,就是死了也對得起鮑叔牙的一片真情。他看了施伯一眼,平靜地說:「死生由命,順乎天道。我管仲不怕死,就是死,也要風風光光。」 施伯無可奈何地揮揮手:「把管仲打入死囚檻車!」 施伯將甯越、豎貂喚進屋內,將兩個血淋淋的黑包交給寧越:「這是公子糾與召忽的首級。召忽以頭撞柱自殺殉主,不愧丈夫氣節。」他又指指檻車,「管仲已囚進檻車,活著交給了你們,如果再有不測,與我魯國毫無干係了。回去稟告齊侯,我們主公已遵照齊侯的旨意辦了,他要守信用,儘快退兵。」 甯越看看檻車內的管仲,對施伯道:「請轉告魯侯,我們主公一向最講信義,我等一到臨淄立即退兵。」 送走施伯,甯越回到檻車旁邊,說:「管太傅自重。」 管仲點點頭:「謝謝甯大夫。不過魯國不會讓我活著回去的!」 「那怎麼辦?」寧越急忙問道。 「馬上啟程,趕回臨淄,或許還有一點希望,否則,今夜我就會在劫難逃。」 管仲在齊國還是頗有名聲的,要不,齊僖公也不會把輔佐公子糾的重任交給他。這次甯越到魯國來,鮑叔牙對他特別作過交待,一定要活著的管仲,如有不測,唯他是問。他也知道管仲與鮑叔牙的關係,比親兄弟還親。而且,鮑叔牙在齊桓公登臨君位上立了大功,下一步這相國之位非他莫屬。他心裡有數,不管怎麼說,齊桓公和鮑太傅都要活管仲回去。因此,保證管仲的安全是他的責任。而他的責任心是有名的,嚴肅認真,一絲不苟是他的風格。他對管仲雖然瞭解不深,但管仲對事情的決斷能力他是佩服的。他決定採納管仲的意見,立即起程,也不講究禮數了,來個不辭而別。 副使豎貂不同意:「天這麼熱,明天一早走也不遲嘛。」甯越劍眉一豎:「此行我是正使,我說了算,馬上啟程!」 豎貂儘管不快,可他不能明目張膽地違抗,他畢竟是副使,再說,寧越是三朝老臣,他也得罪不起:「好好,咱們馬上啟程,不過,得向魯侯打個招呼,否則咱們失禮呀!」寧越一揮手:「罷了,失禮的責任由我承擔,馬上啟程!」 寧越心想,都說管仲料事如神,這次他要親自體驗一回。他安排兩名副將在賓館等候,用以驗證管仲的判斷是否正確。 §5.黃鵠之歌 儘管是晚秋了,可驕陽似火,熱浪炙得人臉生疼。路旁樹上的知了,放開喉嚨拼命地聒噪,吵得人心煩。 管仲坐在死囚檻車內,大汗淋漓。檻車由四名兵士推著,他們的辛苦更不言而喻。 管仲口乾舌燥,向兵士道:「老弟,能不能給我口水喝。」 那位兵士稟報豎貂:「大人,死囚要水喝。」 豎貂從戰車上跳下來,走到檻車旁。 管仲道:「豎貂將軍,我口渴得厲害!」 豎貂冷笑一聲:「嗨嗨,快死的人了,毛病不少!這裡前不著村,後不靠店,到哪裡給你弄水喝!」 「沒有水,給我點酒喝也好。」 「你還想喝酒?」豎貂拍拍拴在腰上的羊皮酒囊:「酒有的是,可就不給你喝!」說著,他摘下羊皮袋,將酒嘩嘩嘩倒在地上。 管仲舔舔乾裂的嘴唇:「落井下石,不得好報。」 豎貂大怒:「好你個死囚,還敢罵我?老子教訓教訓你!」 說著,從兵士手中奪過一支戈,向管仲頭上打來。 管仲頭被打破,鮮血順著臉頰流下來。他也不擦,只是望著檻車外蒼茫的天空。 寧越跑上來,奪過豎貂手中的戈,扔在地上。 豎貂不平地:「反正是個死囚,給他點顏色看看!」 甯越小心翼翼地把管仲臉上的血揩淨,掏出刀傷藥給管仲敷上,又從內衣撕一塊布,為管仲包紮傷口。然後解下酒袋:「管太傅,請喝吧。」 豎貂氣得直翻白眼:「甯越大夫,你何必這樣伺候一個死囚!」 「豎貂將軍,你別忘了,主公要我們帶活的管仲回去!」 豎貂又對管仲吼道:「你活不了幾天了!白水之濱你射我們主公一箭,主公還給你留著呢!主公要用這支箭射穿你的咽喉!」 管仲大口地喝著酒,似乎沒聽見。 甯越對推檻車的兵士道:「管太傅是主公點名活擒的犯人,誰要再敢動他一指頭,先斬後奏!」 眾兵士:「是!」 豎貂不服氣地白了寧越一眼。 兩匹快馬追了上來,到甯越車前,滾鞍下馬,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稟報甯越大夫,果然不出大人所料,魯國的刺客……」 寧越一驚:「快說!」 「我倆遵照大夫的指令,在賓館守候,到了半夜時分,忽聽外面有動靜,只見二名刺客身著黑衣,手持利劍,從牆上跳下來,撲向那輛空了的檻車,對著車裡邊的草人就刺,一連刺了七、八劍,其中一個說:『不好,上當了!趕快稟報施大人!』如果管太傅在車裡,早就被戳成肉醬了。」說著,把大拇指高高豎起來:「甯越大夫真是神明之人!」 寧越佩服地看了管仲一眼,心想:你們誇錯了人了,真正神明的是管仲。他大聲喊道:「將士們,加把勁,無論如何,天黑之前要離開魯地。」 豎貂打了個哈欠:「大家跑了一天一夜了,腿都直了,就讓他們歇息歇息吧。天這麼熱,何必那麼著急!」 寧越抽出寶劍,厲聲吼道:「事情緊急,刻不容緩!天黑之前,必須趕到汶陽,如有怠慢者,斬!」 兵士們無可奈何,不情願地推動檻車,一步一挪,慢慢騰騰地前進。 寧越跳下戰車,與兵士一起推動檻車前進,可他一人的力量畢竟有限,檻車還是慢騰騰地。也難怪兵士不賣力,他們實在是太疲勞了,一天一夜,馬不停蹄,真走不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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