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八七


  劉秉璋說到這句,又問徐春榮道:「石卿究生何病?自從你保舉了他代理這個營務處,可是他一天也沒辦過什麼事情。」

  徐春榮聽說,先望了一眼汪鑒,始接說道;筱潭親家也非外人,說說不妨。」

  徐春榮說著,即將陳石卿受了松藩台之氣的事情,詳詳細細告知劉秉璋聽了。

  劉秉璋聽完,微微地將眉一蹙道:「這也難怪石卿,松藩台太沒道理。石卿可下他的官廳,營務處卻不能下他的官聽。況且本朝定例,只講差使,不講底官。譬如參將署了提台,他的部下,很有總兵副將等職,難道一位提台還去遞部下的手本不成。」

  汪鑒笑著岔嘴道:「松方伯確也難得說話。卑府有天前去稟見,等得公事回畢,他因瞧見卑府的靴子太舊,便向卑府開玩笑道:「貴府這雙靴子,未免太覺破舊,若被歡喜說笑話的人看見,豈不要以那個破靴黨的牌子,加在你這位堂堂知府的頭上麼?」

  卑府當時聽了,便答還他道:「卑府此靴的面子雖破,他的底子很好。大人的靴子,面子雖好,可是說到底子,那就不及卑府多了。」

  徐春榮接口道:「親家的這句不及卑府多了六字,松方伯一定大氣,因為你是翰林出身,他的出身自然不及你呀。你若在不及卑府四字之下,多了二字之上,加進靴子二字進去,他自然不生氣了。」

  汪鑒連聲著著著的說道:「親家此話一絲不錯。我當時卻是無心的,那知他卻有意。」

  汪鑒說著,還想再說,劉秉璋已在問徐春榮道:「這末石卿難道盡病下去不成麼?」

  徐春榮笑上一笑道:「門生已經教他一個報復的法子,叫他馬上去報捐一個雙月道,再請老師就替他明保一下,那就變了特旨道了。這個營務處的差使,暫且讓石卿代理下去,等得石卿的上諭一下,松藩台自然要去拜石卿的。那時教石卿一面吩咐請,一面又教執帖的去對松藩台說,說是營務處現看要緊公事,請大人稍候一候。那時松藩台當然在他轎內等候,讓他等他三四個時辰,方把他請入,這也可以算為報復了。」

  劉秉璋、汪鑒兩個,不待徐春榮說完,都一齊指指徐春榮道:「你真刻薄,此計虧你想出。」

  徐春榮又笑著對劉秉璋道:「這末門生下去照辦去了。」

  劉秉璋一面點頭應允,一面端茶送客,徐汪二人出來,分別回去。正是:

  計策全虧才去用
  聰明也要福能消

  要知以後還有何事,且閱下文。

  第九七回 公誼私情彭公護命婦 雪膚花貌錢氏受官刑

  徐汪二人,出了制台衙門,汪鑒自行回去,督率成華兩縣,辦理草堂祠交涉之事。徐春榮回到公館,即將陳石卿請至,告知制台業已答應行計報復松藩台之事。陳石卿聽說,自然十分歡喜,他的假病,頓時好了。一邊回去上兌報捐道員,一邊銷假視事。後來他那特旨道台到手,就照徐春榮之計,狠狠的報復了松藩台一下。松藩吃了那個暗虧,起先當然怪著陳石卿的,以後探出此計乃是徐春榮代為出的,於是又恨徐春榮起來。那時四川將軍,可巧又是旗人岐元,他們兩個,暗暗商量,打算害死徐汪二人,方才甘休。誰知事有湊巧,居然被松岐兩個,查出徐汪二人兩樁把柄出來,一樁是汪鑒命成華兩縣去和草堂祠的王爺交涉,王爺得了十萬款子之後,立即飄然而去。後來打聽出來,京中並沒什麼王爺到川查辦案子,明是一班騙子。

  江鑒身為現任首府,當然要負不會辦事之嫌。

  松岐兩個,正待暗托北京禦史奏參徐汪二人之際,還要火上加油,複又得到徐汪二人兩樁錯事。徐春榮的是,背後謗毀太后,說她有那漢朝呂後之奸,以及清朝不久滅亡之語。汪鑒的是,那個鮑超族人鮑藩,卻在岐將軍處,控告汪鑒任夔府的時候,本批准了他的五萬借款,何以至今一字未提,①汪鑒似有受著鮑超家屬賄賂之嫌。

  這些事情,徐春榮的功名心淡,只要能夠安全回籍得以奉事乃母的天年終身,已是喜出望外,至於奏與不奏,參與不參,毫不在他心上。只有汪鑒,他是寒士出身,十年燈火,十年郎署,才得熬到一個知府地位;只要從此循資按格的好好做了下去,將來陳是開藩,升到督撫,甚至入閣大拜,都是意中之事。況且他那兩樁事情,本是奉了制台之命而行的,如何肯受這個冤枉。所以一經得著松岐兩個預備奏參他和他們徐親家之信,立即氣烘烘的前去告知徐春榮說是他要捐升道員,離任②赴京,去與松岐二人,大告京狀③。

  【①前清例子,實缺府縣因事不能離任者,只要捐升一級便可如願。五萬款子本要向鮑超家屬追的,嗣因那椿奏案既由彭玉麟領銜後求情下來,他便成懸案,劉徐汪三人本在幫助鮑超家屬,此款因之未提。】

  【②因汪氏曾充禦史,左都禦史乃其舊上司也。】

  【③即赴都察院左都禦史處控告。】

  當下徐春榮笑著相勸道:「親家,你也上了年紀的人,何必如此盛氣,凡事總有一個公論,斷無不水落石出之理的。」汪鑒道:「這些事情,論情方面,我們自然不錯。若論大清律例,我和親家二人,就有與制軍通同作弊之嫌。我若進京去和我那舊上司老實說明,他便不去出奏,只要不去出奏,我們二人便沒事情。」

  徐春榮聽說,想上一會道:「這樣也好,我們准定一起同走。」

  汪鑒道:「制軍不肯放你走路,你又怎麼呢?」

  徐春榮道:「照我之意,連我那位老師春秋已高,也好歸隱的了。」

  汪鑒道:「這末我們二人,快快分頭行事。」徐春榮點頭應諾,汪鑒欣然告辭回衙。

  誰知汪鑒和劉秉璋本沒什麼深交。他的捐升道員離任之事,倒也被他辦妥,立即離川赴京。只有徐春榮這人,卻是劉秉璋的靈魂,如何肯放他先回家。至於劉秉璋自己,本也贊成辭官歸隱的計劃,無京聖眷尚隆,每逢奏上,總是慰留,劉秉璋無可奈何,自然死死活活的留住他這門生不放。

  後來汪鑒到京之後,竟蒙太后召見兩次,問問四川情形,便將汪鑒以道員交軍機處存記,遇缺開單簡放。吏部書辦,要他化筆銀子,說是可以立即放缺,汪鑒是個強項官兒,焉肯做此舞弊之事,於是一怒出京,即在安徽六安州城內,賣下一所巨廈,享他林泉之樂起來。甲午那年,李鴻章因赴馬關與日本議和,曾經奏調他去充作隨員,①他也一口謝絕。只與在籍紳士,前任臺灣巡撫劉銘傳卻極投機,因此把他第二位小姐,許與劉銘傳的胞侄、名劉樹人的。一直又納了二十多年的清福,方始壽終正寢。算起年代,還比他那徐春榮親家遲死幾年。

  汪鑒之事,既已敘完,現在又回過來再說徐春榮既被劉秉璋苦苦挽留,只好仍舊黽勉從公,為民造福。因之四川的一班老百姓,見他很為制台相信,有權辦事,於是替他起上一個小制台的綽號,這樣一來,更遭松壽、岐元兩個的妒嫉了。

  有一天,徐春榮方將應辦公事辦畢,正待休息一下,忽見一個差官報入,說是在籍紳矜鐘魯公鐘大人拜會。徐春榮聽了大喜,急命請入簽押房中敘話。鐘魯公走入,首先緊握徐春榮之手不放道:「杏翁,我們二人,又好久好久不見了呢。」徐春榮請他坐下道:「魯翁,我本想早去瞧你,無奈連一連二的事情,鬧不清楚,真正是契闊久矣。」

  鐘魯公道:「我的事情,恐怕杏翁尚不知道。我自那年回川之後,又被彭雪琴宮保找去,幫著辦了年把事情。此次因為先荊逝世,還是苦苦的請假回來的。」

  徐春榮聽了一愣道:「我若知道魯公又被雪琴宮保找去,我的幾樁事情,老早就好前去拜託你了。」

  鐘魯公忙問道:「可是報銷的事情麼?」

  徐春榮道:「不止一件。」說著,便把入川之事,簡括告知鐘魯公聽了。

  鐘魯公聽完道:「雪琴宮保,對於杏翁,真是二十四萬分的心悅誠服的,莫說杏翁的事情,毋須你去叮囑,斷無不關心之理,就如那位蔣薌泉中丞,他們二人的私交,還不及杏翁多多,他也十分關切。」

  徐春榮聽到這句,忽岔嘴道:「薌泉中丞,不是已經作古了麼,我還聽說他的那位錢夫人,似乎還在打著家務官司。」

  鐘魯公皺眉的答道:「豈止家務官司而已。錢夫人此次的事情,若沒雪琴宮保暗中替她幫忙,恐怕此時早已身首異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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