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八六


  汪鑒聽說,只好吩咐方丈幾句,同了兩縣去稟制台。劉秉璋一見又有巨案發生,恨得拍著桌子道:「快快去請徐營務處和陳石卿陳老爺。」

  戈什哈奉命去後,沒有多久,即來回報,說是徐營務處立刻就到,陳老爺有病不能前來。

  劉秉璋聽了,又很生氣的說道:「石卿的毛病,真也生得奇怪,倒說一逕沒有好過。」

  汪鑒方待答話,只見他的親家徐春榮已經匆匆走入,劉秉璋將手向大家一攔道:「此地不便,且到簽押房裡細商。」劉秉璋說著,先在頭裡領路,大家進了簽押房裡,分別坐下。汪鑒即將私查草堂祠一事,重行詳詳細細說給徐春榮聽了。

  徐春榮靜心聽畢,始問汪鑒和兩縣道:「親翁既和二位仁兄①親去查勘過的,這末可曾查出他們是不是真的王爺的呢?」

  劉秉璋首先問道:「杏林你莫非還疑心是騙子不成?據我看來,天下那有這般大膽的騙子。」

  汪鑒也接口說道:「就是騙子,也得設法敷衍。因為此事一被禦史知道,誰不搶著奏聞,奪這大功。」

  劉秉璋對著汪鑒一笑道:「你就做過那些多嘴禦史的。」

  汪鑒也和劉秉璋略開頑笑道:「大帥怎麼未忘此事,好在卑府沒有參動大帥。」汪鑒說著,用手指指他的嘴巴道:「我還恨他不會多呢?」

  徐春榮不來插嘴這笑玩話,單對劉秉璋說道:「只要老師包得定他們不是冒充王爺,門生有法對付他們。」劉秉璋道:「不管是真是假,你的法子姑且說給我聽聽。」

  徐春榮笑笑道:「門生因為現在皇帝所得的天下,未免太覺便宜。我們那位崇禎皇帝,死得也太可憐。」徐春榮的一個憐字,猶未離嘴,一座之人,無不嚇得變色。

  徐春榮雖見大家替他驚慌,他卻仍然形若無事的笑著說道:「老師和親家,以及二位仁兄,不必如此害怕,我昨天晚上,因為別件事情,已經私下蔔了一卦,這座大清朝的天下,怕不長久了吧。」

  劉秉璋又一嚇的問道:「將來誰做皇帝。」

  徐春榮微微地皺眉答道:「爻辭上面,非但瞧不出誰做皇帝;而且連皇帝的名目,似乎還得斷稱,不知何故。」劉秉璋搖手道:「我們此刻應該急其所急,緩其所緩,先將這樁案子,商妥再談閒話。」

  徐春榮聽了,卻正色的答道:「門生何嘗在談閒話,正為這等瞞上不瞞下的弊端,很于我們大漢百姓有益。例如好些報荒的錢糧,國家少一點收入,百姓卻極沾光。再加這班旗人,一生下地來就有皇糧可吃,這些弊端,倘若一被滿人知道了去,我們大漢百姓,豈不更加吃苦。所以我主張大家坐觀其敗,保全此弊,萬萬不能去給滿洲皇帝知道。」

  汪鑒聽說大贊道:「我們親家,大有思明之意,這個所謂清朝的弊,正是給漢民的恩惠呢。」汪鑒說著,又問徐春榮如何辦法,可了此案。

  徐春榮道:「只要舍出一二十萬銀子,去叫那個方丈,和那位王爺交涉,我是久知道的,滿洲人的貪錢,更比我們漢人厲害萬倍。」

  劉秉璋連說兩聲好好,即命成都、華陽兩縣下去辦理。

  汪鑒便向劉秉璋請示,如果說成,此款何處開支。劉秉璋未至答言,徐春榮岔口道:「這很容易。我此番打平馬邊一帶的蠻子,本有一筆報銷,只要開在這帳上,各方都安逸的。」

  劉秉璋忙問道:「你此番出差,前去打平了蠻子,可要四五十萬的用度麼?

  徐春榮伸掌一比的說道:「不過五萬。」

  劉秉璋一樂道:「怎麼只用了這一點點的數目麼?怎麼歷任的制台,動輒就是幾十萬的報銷呢?」

  徐春榮笑道:「這就是歷任制台和下屬的好處。」徐春榮說了這句,又向汪鑒說道:「我跟了我們老師一二十年,從前打長毛時候,因為費用真大,確有幾十萬的報銷。自從在那江西四五年,又到我們敝省浙江兩三年,何曾有過幾十萬的報銷呀。」汪鑒未曾答言,劉秉璋又來岔口道:「那是打土匪,不是打蠻子,我知道蠻子確比土匪厲害。」

  汪鑒笑著道:「我們這位親家,他能實報實銷,正是大帥的春風化雨所教。方能如此不欺。」

  徐春榮也笑笑道:「這就叫做春風化雨之中,沒有莠草。」

  劉秉璋連聽汪徐二人之話,很是樂意,忽然抬頭瞧見成華兩縣,還在候他的示下,便朝兩縣一笑道:「款子已有著落了,你們為何還不去呀?」

  兩縣聽得制台如此吩咐,方與汪鑒略略斟酌一下,先行告辭而去。

  汪鑒等得兩縣走後,很認真的問徐春榮道:「親家的文王卦,聽說蔔一卦准一卦的,從前左文襄、彭玉麟宮保、李少荃制軍,他們三位進京的時候,對於親家的文王卦,確曾面奏太后過的,太后也極贊許,我此刻倒要請教一聲。」

  徐春榮道:「有何見教,知無不言。」

  汪鑒道:「我知道古人講易,言理不言數的,因為理字較實,數字稍泛。況且數之一道,自從康節先生之後,沒有真傳。現在講太乙數的,竟有能驗運祚災祥,刀兵水火,並知人之死生貴賤,其考陽九百六之數,歷歷靈驗,其說可得聞乎?」

  徐春榮莊色的答道:「宋南渡後,有王湜作《太乙肘後備檢》,為陰陽二遁,繪圖一百四十有四。以太乙考,治人君之善惡,其專考陽九百六之數者,以四百五十六年為一陽九,以二百八十八年為一百六。陽九奇數也,陽數之窮,百六偶數也,陰數之窮。王王湜之說雲:後羿寒浞之亂,得陽九之數七;赧王衰微,得陽九之數八;桓靈卑弱,得陽九之數九;煬帝滅亡,得陽九之數十。此以年代考之,歷歷不爽。又謂周宣王父厲而子幽,得百六之數十二;敬王時吳越相殘,海內多事,得百六之數十三;秦滅六國,得百六之數十四;東晉播遷,十六國分裂,得百六之數極而反於一;五代亂離,得百六之數三;此百六之數,確有可驗。然又有不可驗者。舜禹至治,萬世所師,得百六之數七:成康刑措,四十餘年,得百六之數十一;小甲雍已之際,得陽九之數五,而百六之數九;庚丁武乙之際,得陽九之數六;不降亨國,五十九年,得百六之數八;盤庚小卒之際,得百六之數十;漢朝明帝章帝,繼光武而臻泰定,得百六之數十五;至唐貞觀二十三年,得百六之數二,此皆不應何也?甚至夏桀放于南巢,商紂亡於牧野,王莽篡漢,祿山叛唐,得陽九百六之數,皆不逢之,又是何故?據我所授者說來。數不敵理。因為理生於自然,數若有預定。所以聖人只知言理,不肯言數;數之全部,僅不過理之一端而已。」

  汪鑒、劉秉璋一同大悟道:「著著著,此諭甚明,真正可破古今之疑的了。」

  徐春榮又微笑道:「話雖如此,我的往常卜卦有時理不可測的當口,偶也以數來決之,倒也十分靈驗。」

  汪鑒又問道:「親家,這末你的這個學問,究為何人傳授。」劉秉璋接口道:「我也常常問他,他總含含糊糊的答應。」徐春榮道:「老師既是如此說法,門生今天,只好略說一個大概了。我家住在白岩,白岩的對面,有座搬山,歷代相傳,都說搬山最高峰上,那塊大石,石中有個玉匣,內藏天書一部,就是數學,可惜無處去尋鑰匙。我在十九歲的那一年上,因痛先君無疾而終,理不可解,數亦難知,便到那塊大石之下,前去癡望,要想覓得那部數學,解我疑團。後來忽有一位老人走去問我望些什麼?我即老實說出想得天書。老人笑謂我道:『此乃子虛烏有之事,你何以想信如此。』老人說完,即以上說講給我聽,我還不甚明白,他又畫了一個樣子給我去看,我方有悟,老人忽又不見。又過年餘,又見那位老人一次,複又指示一切。我現只好以此而止,其餘斷難宣佈。」

  汪鑒大喜的說道:「親家既得數學真傳,這是我的這位坦腹東床,一定可以繼述先人的事業了。」

  徐春榮連搖其頭道:「不能不能。此子倘若早生二十年,此學或望有傳。現在這個孩子太小,我又不能久于人世。」汪鑒不待徐春榮說畢,忙接口道:「親翁此話太奇,難道真個能夠預知自己的壽數不成。」

  劉秉璋雙手亂搖道:「林杏此話,我早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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