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八五


  原來浙江海門鎮楊岐珍,本是徐春榮的譜弟,而且童太夫人待如己子,做書的落地那天,楊西園世叔,適由海門晉省,回完公事,正待告辭,劉秉璋太夫人忽向他笑說道:「你們杏林盟兄,日內正要得子,你和他親如手足,大該前去幫忙。」楊西園世叔,連連答應,回至我們公館,一見先嚴,便一把抓住道:「大哥,你有弄璋之喜,何以不告訴兄弟一聲,還是中丞留我來此幫忙。」

  先嚴大笑道:「一個孩子之事,如何可以驚動老弟。我又知道你們台州的那個王金滿猖獗萬分,萬萬不能以私廢公。」楊西園世叔道:「不要緊,王金滿已經鬧了多年了,也不在乎這幾天。況且此人,非得大哥前去智取,恐怕不能由兄弟力敵的呢。」先嚴聽說,方留西園世叔在家照料。後來西園世叔眼見一猿入室,他就大驚起來,還是先嚴教他守秘,他才等做書的落地之後,回任去了。

  他的繼配楊氏太夫人,更為先祖妣童太夫人所鍾愛,當時直稱童太夫人為母,不加世誼字樣;先嫡母汪太夫人,先庶母葛太夫人,先生母萬太夫人,家四庶母劉太夫人,同時也和楊太夫人十分知己,親同姊妹。

  嗣後先嚴由劉秉璋太夫子奏調到川,從此與楊家便沒往來機會。及至光緒十八年九月,先嚴由川請假回籍,西園世叔可巧先一月升了福建水師提督到任去了。以後忽忽四十年來,不通信息。

  直至民國二十一年二月三日,暴日攻我閘北,做書的危坐斗室,編此《曾左彭三傑傳》時候,忽接西園世叔的長孫公子,名叫祖賢,號叫述之的,寄來楊氏重闈,紀念二集一冊,又席蔭軒酬唱集一冊,乞我題詩,方始結此一段前因後果。現在接說先嚴辦好那樁公案,彭玉麟、李鴻章、潘氏弟兄、周氏弟兄、楊岐珍總鎮,都向先嚴道歉。汪鑒也向劉秉璋謝罪,又向先嚴訴說他的苦衷,似有告退之意。先嚴安慰再三,又去告知劉秉璋。劉秉璋一經先嚴告知,也去慰留汪鑒,複又自任月老,便將汪鑒的長女,名繡仙的聘給做書的;三女名桂仙的,聘給做書的第三個胞弟名梁生的。我們弟兄二人,現在成了連襟,不能不感激這位太夫子之情。

  後來先岳汪鑒,又升了成都首府,就在那時,成都省裡,又到了一位欽差,出了一件天大的案子。正是:

  川督雖教守秘密
  清廷卻已起疑心

  不知究是一件什麼案子,且閱下文。

  第九六回 投鼠忌器騙子發橫財 愛屋及烏親家問數學

  先岳汪鑒,自升成都府後,有一天,忽據一個差役密報,說是草堂祠裡,上個月到了一班匪類,行為很是詭秘,似乎不能不查。汪鑒聽說,便問那個差役,怎麼知道此事。那個差役又說道:「草堂祠裡,有個香火和尚,本是小的親戚,昨天晚上,親到小的家中,告知此事。大人要知這個底細,只要立將草堂祠的方丈傳來一問就得。」

  汪鑒即命那個差役去傳方丈,等得傳到,汪鑒問那方丈,祠裡到了匪類,何故秘不稟報,方丈聽了一嚇道:「大人怎麼知道他們都是匪類?僧人看來,恐怕還是一位北京出來查辦事情的王爺也未可知的呢。」

  汪鑒道:「你且把此事細細稟明本府,本府自然明白。」

  方丈道:「上個月的初上,有天來了三四個客商模樣的人物,據他們說:要租一庭院子,以便辦事。當時僧人便問他們,說是城內有的是客棧,你們何故一定要租這個祠裡的院子呢?他們說:『城裡客棧,人頭太雜,我們是大商家,進出銀錢很多,當然謹慎為妙。你們此地清靜一點,就是房金貴些,倒也不妨。』僧人的祠裡,本靠出租院子,去做香火錢的,因此就答應了他們,他們也照例付了定銀而去。第二天大早,即搬進二三十個人去,以及不少的行李,僧人還算仔細,當場又去暗暗留心一番,並沒什麼異人之處,故而一任他們住在那座西院子裡頭。一直到了本月的初上,僧人瞧見他們進進出出的人眾,雖很忙碌,但是都還正派,故又不去注意他們。

  「不料在前天的下午,他們的下人,出去叫了一個剃頭司務進去,等得剃頭司務出來的當口,頗有一些令人可疑之處,僧人就把那個剃頭司務,喚到方丈房裡,正待設法用話盤問他的當口,他已不待僧人盤問,早已神色張皇起來。僧人便去檢查他的身上,即在身上搜出一隻五十兩重,戶部所存二七色的元寶,僧人當時還當是偷出來的,正要命人前去告知那班客商,那個剃頭司務,就向僧人跪地磕頭,說是那只元寶,並非偷竊,確是一位王爺賞給他的剃頭錢。僧人當時自然不信,那個剃頭司務又說:『王爺因為我替他剃頭,在卷領子的時候,忽然被我瞧見了他那裡面穿的龍袍,所以賞此元寶,封封我的嘴的。』」

  汪鑒一直聽到此地,方問方丈道:「此話靠不住了,就算是位王爺,他也不穿龍袍的呀。」

  方丈點言道:「大人說得不錯,僧人當時也用這話去駁那個剃頭司務的,他回答僧人說:『龍袍不龍袍,我是一個剃頭的,自然弄不清楚。不過我見他所穿花花綠綠的,我們川裡人,從沒瞧見過這種衣裳,我所以才敢咬定他是王爺。但是我當場並未稱呼他王爺,他就賞我這只元寶,叫我千萬不准在外面張揚。我因他既吩咐這句說話,我又只剃了一個頭,就得一隻元寶,心裡有些著慌,因此所有的舉動,反被你這位大和尚看破了。』

  「僧人一聽此事的關係很大,一面放走那個剃頭司務,一面等到深夜,就叫一個香火悄悄的走到西院子裡,瞧瞧有沒什麼怪異的地方,果有什麼怪異的地方,本要報官的。那知那個香火稍稍的進去之後,就見那班客商已在收拾東西,似乎次日早上就要動身的樣子。別樣地方,雖沒什麼可疑,只是一疊一疊的公文案卷很多。」

  方丈講到這裡,忽把話頭停住,反問汪鑒道:「近來地方上,很有一些謠言,都在說,北京怕有欽差到來,要來密查此地的幾樁大案,大人可也聽見這些說話沒有。」

  汪鑒點點頭道:「這些謠言,可也發生好久好久的了,但也不能一定說是謠言。」

  方丈接口道:「對羅,他們既有那公文之案卷,必非客商可知。僧人當時一據香火回報,正待連夜前來密報大人和兩縣,就在當晚上,又得一個秘密信息,說是還有幾天耽擱,僧人因此還想再探一番,再來稟報,否則所報不實,僧人也有罪名的。」

  方丈說完,又問汪鑒道:「不知大人怎麼已經預先知道,是不是就是那個剃頭司務前來報告的。」

  汪鑒搖搖頭道:「並不是剃頭的,倒是你的那個香火,前來報告我們此地的一個差役。」

  方丈聽到這裡,又接口說道:「今天早上,西院裡的一班人物,忽然統統出去,直到大人去傳僧人的時候,尚未回去。」汪鑒忙不迭的問道:「此刻呢?」

  方丈笑上一笑道:「僧人已來大人這裡半天的了,怎麼會得知道。」

  汪鑒聽得方丈如此說法,也不覺失笑起來道:「本府這句說話真的未免問得太急了。本府此刻打算同你回去私探一下,你瞧怎樣?」

  方丈大喜道:「大人能夠自己前去一探,僧人的責任,便好輕了一大半,怎麼不好呢。」

  汪鑒聽說,立即傳到成都、華陽兩縣,大略告知幾句,就與兩縣,各自換了青衣小帽,便同那個方丈,一腳走到草堂祠裡。因見西院子裡的客商,尚未回來,趕忙命人開鎖進去,第一眼看見桌子上面,堆上幾大疊的公文案卷,汪鑒就同兩縣,分頭翻開一看,果然就是密查四川一切弊政的奏摺,內中雖有些捕風捉影之話,可是若被太后知道了去,倒也有些麻煩。

  原來滿清官場的老例,本有好些瞞上不瞞下的公事,此弊由來已久,早成習慣,但被太后知道,一經打起官話起來,那就上自督撫將軍,下至州縣佐雜,個個都有發往軍台效力的罪名。

  汪鑒雖是一位強項官兒,然已做了年把夔州府的實缺,因知此等舊例,斷斷不能由他去翻案的。當下也嚇得將他舌頭一伸,問著兩縣道:「此事一經鬧出,大家都是不好。究竟如何辦法,貴縣可有什麼主見麼?」

  兩縣異口同聲的答稱道:「照卑職等的愚見,只有趕緊稟知督憲,餘外別無辦法。」

  汪鑒聽說笑上一笑道:「兄弟真正晦氣,鮑超抄家一事,督憲已在怪著兄弟。」

  兩縣不待汪鑒再往下說,忙又接嘴說道:「此事關係歷任督撫的考成,更比鮑超的案子為大,大人似乎不可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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