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
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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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隔半月,上諭尚未覆到,又接劉錦棠的兩份公事,一份是,又將烏魯木齊、瑪納斯一齊克復,前來報捷請餉;一份是報知俄人已把白彥虎逐走,占了伊犁。 左宗棠看完兩份公事,不覺一喜一憂,喜的是劉錦棠果是將材,連戰皆捷,收回失地;憂的是俄人占了伊犁,若與俄人打仗,恐怕朝廷不肯答應。 左宗棠一個人籌劃半天,忽又想到一事,親自提筆寫了一封信給劉錦棠去。信中大意,說是安集延本敖罕所屬,其國都號塔什幹。俄人前此因其國內訌,遂入據之,降其三部。上年臘月,敖罕之舊王子,以其餘眾,複取塔什幹,悉殺俄軍之留守者,俄人發兵複圍之,破其城,擒其王子,以此不與帕夏通。帕夏能戰,相貌甚偉,自同治四年,竊踞喀什噶爾以來,頗有別開局面之意,其子亦傲狠兇悍,因土耳其結交英吉利,多辦洋槍洋炮,雖俄人亦言其難制。此次我兵進攻伊犁而英吉利不借洋款,意或在此。但得如天之福,能因其前來助逆,一痛創之,後來諸凡交涉,便易著手的那些說話。 左宗棠發了此信,忙又飛向朝廷報捷,並奏請對於俄占伊犁,如何辦理之旨。不久奉到上諭,說是俄人不講邦交,竟占我國國土,業經明降上諭,著景星以都護銜率兵收復伊犁,著左宗棠督率所部,保守已克瑪納斯、烏魯木齊等處,緊防回人複叛,而免景都護有後顧之憂等語。 同月又奉到上諭,左宗棠克復失地有功,晉錫侯爵。左宗棠奉到此諭,非但再三奏辭,而且深以景都護似非俄敵為慮。 又過幾時,劉錦棠派了一個名叫繆甸丞的委員,親從瑪納斯行營,來見左宗棠,面稟經過軍情。左宗棠正因所得軍報,不甚詳細,即令繆甸丞進見,並命坐下,問著繆甸丞道:「劉總統和張先鋒克復瑪納斯、烏魯木齊等處之事,是你親見的麼?」繆甸丞答應了一聲是,方才細細的稟說道:「委員到此,方始聽說爵相已有指示劉總統的信劄發去,委員動身的時候,劉總統尚未接到爵相的那封信劄。不過劉總統久隸爵相,稍學爵相的一點韜略,所辦之事,很與爵相指示之事相合。」左宗棠聽說,先一喜道:「毅齋本能辦事,凡有所為,確能先獲我心,你快擇要講來。」 繆甸丞道:「劉總統此次乘勝進攻,先規北路,首複烏魯木齊,旋克瑪納斯,數道並進,又規複吐魯番,力爭南路要隘,鼓行而西,勢如破竹,南路八城,一律收復。第一是仰仗爵相的聲威。第二是白逆彥虎,因被俄人逐走,各地叛民,遂致蛇無頭而不行,所以有此勝利。那知俄人竟敢乘人之危,逐走白逆彥虎,占了伊犁,坐收漁翁之利。劉總統雖將那個帕夏,連同其子,及其逆党金印相,餘小虎等等,全行誅戮,可是白逆彥虎,單身逃往俄邊,尚未就擒。照劉總統之意,原想立即進攻伊犁,與俄開戰,因未奉著爵相軍令,不敢造次。」 左宗棠一直聽到此處,方始接口答道:「毅齋此次之功,真非平常,他在拼命打仗,老夫倒得侯封,很是講不過去。好在朝廷已令景都護率兵規複伊犁,只命我等緊守克復諸地。這種國際戰爭,莫說毅齋不敢自己作主,就是老夫,身膺督帥之責,也須請旨辦理。」 左宗棠說著,又自搖其頭的接說道:「老夫還怕景都護的兵力單薄,似非俄人之敵,因為缺額既多,糧餉兩乏,恐怕沒甚麼把握吧。」 繆甸丞道:「這是朝廷體恤將士,業已久戰沙場,換個主帥,以均勞逸的至意。」 左宗棠道:「照老夫退一步的主張,我們現在,只須安撫回部,辦理屯政,以為持久之謀,然後再與俄人開戰,明示伊犁乃我疆土,不能尺寸讓人。否則遣使致奉國書,與其國王,明定要約,酬資犒賞,令彼有詞可轉。彼如知難而退,我們何又多動干戈,就是他們奸謀不戢,先肇兵端,主客勞逸之勢既分,我國立於不敗之地,他雖國大兵強,未必不為公理所屈。」 繆甸丞連聲稱是道「爵相此論,真是攻守兼備之策,何不速即請旨定奪呢?」 左宗棠道:「老夫本在統籌全域,且俟伊犁規複,一定改為行省,設道置縣,以作一勞永逸之計。因為設省之後,本省物力,足了本省餉需。古人所雲,人存政舉,人亡政息,此言並非欺我。」 繆甸丞聽完,又和左宗棠談上一陣,方始辭出。 不到兩月,俄人倒不怕那個景都護的隊伍,獨懼左宗棠和劉錦棠、張朗齋等等,似有軟化之意。左宗棠一得此信,立即奏請朝廷迅派英法德意出使大臣曾劼剛,與俄交涉,奉旨允准。左宗棠又函知總理衙門道:俄人現稱代為收復伊犁,一時似難遽起釁端。榮侯此去,彼自將以索兵費為要挾之計,如所欲無多,彼此明定地界,永不相犯,自可權宜允許,俾其無所藉口。若志在久踞,多索兵費,故意與我為難,此時曲意允許,後難踐諾,彼反有所藉口以啟兵端。縱此時收復伊犁,仍慮非複我有也。俄最稱強大,其國境東西廣於中國,南北較中國稍短,又偏於北方,寒凝之氣多,和煦之氣少,其生齒蕃滋,不如中國,人文亦遜焉;其戰陣與奉西各國相同,火器亦複相似。苟非釁端,自彼先開,亦未可橫挑肇釁。蓋彼己之勢均,而我國家當多難之餘,如大病乍蘇,不禁客感也。古雲:聖人將動,必有愚色,圖自強者,必不輕試其鋒,不其然乎。 正是: 老謀深算書中語 滅越沼吳紙上兵 不知總理衙門接到此信,如何辦法,且閱下文。 第八一回 囚全權俄人起交涉 換公事幕友壞良心 北京總理衙門的那們恭親王,正在因為俄事,沒有辦法,受著慈禧太后的責備,一接左宗棠之信,第二天辰正,太后叫起的當口,便把左宗棠那信,呈給御覽。 太后瞧畢,微點其頭的說道:「左某這個主意,不為無見。這末快教曾紀澤前去,就照這個主意辦理。」 恭王奏答道:「曾使臣遠在倫敦,兩三個月之內,恐怕不能到達伊犁。」 太后躊躇道:「咱們聽得景星的隊伍,若要真正打仗,恐防不濟,這又怎樣好法呢?」 恭王又奏答道:「奴才還想先派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去與俄人交涉。此地去到那邊,似乎可以早些日子。」太后想上一想道:「他有這個能耐麼?」 恭王道:「崇厚久辦通商事宜,對於一切洋務,總算有些經驗。」 太后聽了就點點首道:「只要他能夠幹得了,就命他做全權大臣,也好早些了結這件麻煩事情。」 恭王奉諭,退了下去,立即函知崇厚進京,等得崇厚一到,召見幾次,即以全權大臣的名義,遄往伊犁,與俄交涉。 那知俄人要求的條件十分厲害,崇厚有些幹不下來。那時左宗棠因見朝上辦事,太覺顢頇,不懂交涉步驟,既已任命曾紀澤在前,如何可以無端的中途易人。而且又知崇厚這人,雖然辦了這幾年的通商事宜,按其實際,毫無成績可言。馬上很厲害的奏參一本,說是崇厚辦理交涉,有辱國體,只有迅催曾紀澤前往,方有辦法。 朝中的一班滿漢禦史,也是紛紛指摘崇厚。 恭王恐蹈保奏不實的處分,急又面請太后撤回崇厚,治以交涉無功之罪。可巧崇厚又不識趣,還來請示,說是強俄無可理諭,只有認吃小虧了事,否則尚有不堪設想的難處在後頭。太后接到崇厚的奏章,勃然大怒,立將崇厚撤回不算外,還責他誤國有罪,把他下在刑部監中。 俄人一得此信,很不為然。所據的理由是:崇厚乃是中國特派的全權大臣,完全代表中國說話,即使中國政府怪他辦理不善,也只有責成他重行磋商條件,斷無將一個皇皇然的全權大臣下獄之理。這樣一辦,中國政府的措置失宜,姑不具論,俄國一面,豈不難堪。俄國既據這個理論,於是堅決表示,不與中國交涉。 恭王沒有法子,只得放出崇厚,略平俄國之氣。 後來還虧曾紀澤到了那邊,費了幾許經營,總算收回權利不少,左宗棠也還滿意,交涉方始了結。 曾紀澤一生的事業,也就以此為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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