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五四


  左宗棠發信之後,又將劉錦棠和一班幕僚請至,掀髯大笑一陣,始將曾國荃之信,交給大眾看過道:「我對文正不肯稱晚,如何可讓沅浦向我稱晚。我當時確在恨我不是進士出身,不能入閣,即便做到尚書,也得常常向人稱著晚生。不防朝廷對我竟賞特恩,使我對於沅浦之稱,不好直受。誰謂冥冥之中,沒有循環之理的呢!」

  劉錦棠笑答道:「爵相的這個特恩,真是曠古所無。那時文正既恕爵相無罪,今天爵相也恕曾九帥無罪,又是大拜中的一段佳話了。不過錦棠雖升三品卿銜,對於爵相的一品中堂,應有兩個晚生要稱。

  左宗棠忽又不答這句,忽然咬牙切齒起來的說道:「那個姓官的媼相,他從前在湖廣總督任上,竟去聽了那些莫須有之言,和我作對,現在我也居然入閣,不知他將來見面時候,倒底拿那一種面貌見我。」

  眾幕僚附和道:「官中堂當時大概誤聽讒言,將來爵相回京時候,他一定要與爵相陪罪的。」

  左宗棠搖頭道:「我不希罕他來陪罪。」左宗棠說到此地,忙又問著一個能懂俄語的文案道:「這個俄人,說是昨天走的,究竟走了沒有?」

  那個文案急答道:「已經走了。本要稟知爵相。」

  左宗棠又對大眾說道:「我已將他到此之事,告知沅浦去了,也好讓沅浦替我傳揚傳揚。不然是那個姓官的媼相,又要在太後面上,說我私通俄人了。」

  大眾聽說,自然又是敷衍一會。

  劉錦棠忽問左宗棠道:「爵相打算那天出關?」

  左宗棠道:「只要糧食一齊,不論那天出關。」

  劉錦棠道:「今年各處屯田的年成都好,各縣解來的糧秣,已到十成之九。照我愚見,最好馬上出關,倘若那個白逆一有準備,反費周折。」

  左宗棠連連點頭道:「這末明天就走。」

  劉錦棠忙站起來答道:「我就下去預備。」

  左宗棠便向劉錦棠拱拱手的笑道:「此次出關,完全要仗你的大力呢。」

  劉錦棠嚇得連連回禮道:「爵相何出此言。凡是部下,誰不恭聽爵相的調遣!」

  左宗棠聽了笑上一笑,又與大眾略談一陣,方才各散。

  誰知左宗棠的大軍,剛剛走到酒泉地方,忽見他那次子孝寬,踉蹌奔入,向他報著兇信道:「爹爹聽了兒子的說話,千萬勿嚇,大哥已經去世了。」

  左宗棠不等聽畢,陡覺兩耳嗡的一聲,眼前一個烏暈,立刻昏了過去。幸虧孝寬已在刻刻留心,急與左右搶上一步,一把將左宗棠的身子扶定,大家拚命的把左宗棠叫醒轉來。

  左宗棠睜眼望了一望孝寬,方始自搖其頭的說道:「為父早已防到你們大哥,必有此著,後來見他尚聽為父所勸,不敢再去殉母的了,所以准他回家,那知他竟如此忍心,丟下我這白頭老父,前去尋他母親去了。」

  孝寬忙又勸慰老父道:「爹爹不必太事傷感,身子也得保重。況且太后有此特恩,舉人拜相的,歷朝也少,兒子還沒有替爹爹道喜呢。」

  左宗棠又歎上一口氣道:「賀者在門,吊者在室,還有甚麼喜可道。你快把你大哥的病情講給為父知道,你大哥臨終的時候,有沒有甚麼說話留下。」

  孝寬接口道:「大哥是弱症,醫生早就說過。兒子同了兩個兄弟,只有勸大哥多吃補食;大嫂甚至每晚上僅睡一兩個時辰,小心服伺,無奈病已入了膏肓,終於無救。大哥臨歿的當口,大家都在他的面前,他只說了他不能再見爹爹的一句,其餘也沒甚麼遺言。」

  左宗棠忽又掩面痛哭一陣,孝寬勸止不住,劉錦棠得信,也來相勸,起初也難勸住,後來說到受國恩重,只有暫時強忍一下,不要急壞身子,不能辦事,也是不妙的,那些說話,總算才把左宗棠的悲傷止住。

  照左宗棠的意思,還想把孝寬留在軍中,一俟收復伊犁,馬上奏請開缺,回去親葬亡子。

  又是劉錦棠一力主張,孝寬趕緊回家,葬事固可等候將來再辦。那位孝威夫人,不要痛夫情切,再去鬧出事來。孝寬奉命回家,孝威夫人聽了公公吩咐,或者好些。

  左宗棠本不是分不出輕重的人物,自然贊成此言,急命孝寬持了他親筆致他塚媳的信,漏夜趕回家去。當時孝寬雖有依依不捨的情狀,但因國事為重,只好硬了心腸,叩別老父,立即上路。

  左宗棠眼看孝寬走後,只得同了劉錦棠,率了大軍,出了嘉峪關,先攻哈密地方。又把先鋒張朗齋叫到面前,指示軍略道:「哈密既苦兵差,又被賊擾,駐軍其間,自非力行屯田不可。然非足下深明治體。斷難辦理妥善。從前諸軍,何嘗不說屯田,其實又何嘗得到屯田之利,又何嘗知道屯田辦法。只知一意籌辦軍糧,不知兼顧百姓;殊不知要籌軍糧,必須先籌民食,民食籌妥,方是不竭之源。否則兵想屯田,民已他徒,單靠兵力屯田,如何得濟。

  左宗棠剛剛說到這裡,忽見劉錦棠匆匆走入。正是:

  疆場決勝原非易
  帷幄運籌更是難

  不知劉錦棠走來何事,且閱下文。

  第八十回 攻哈密深知將領心 侵伊犁坐獲漁翁利

  左宗棠一見劉錦棠匆遽走入,急問道:「毅齋來此何事,可有甚麼緊急軍事麼?」

  劉錦堂搖手道:「此間軍事,我敢負責,若無萬不得已的大事出來,不敢再要爵相煩心。我因聽得爵相和我們張總鎮在談屯田的事情,特地奔來聽聽,也好長些見識。」

  張朗齋先接口答著劉錦棠道:「爵相胸羅星斗,所論極得要旨。」

  左宗棠不待張朗齋說完,便老氣橫秋的笑著岔嘴道:「毅齋,你快坐下,我本要去請你來商量這件事情。」

  劉錦棠一邊坐下,一邊也含笑答道:「爵相對於這個屯田的政策,關內已經久著成效,此間若能次第仿行,真是全軍的命脈。」

  左宗棠點頭道:「這是老夫獨到之見,旁人尚在反對呢。」

  張朗齋催著左宗棠說下去道:「爵相請說吧,標下好去遵辦。」

  左宗棠笑上一笑,很得意的說道:「屯田之事,最重要的是,須要地土適宜,否則有我這政策,也不能夠實行,徒托空談,於事無補。幸而這個哈密地方,地土異常沃衍,非但五穀畢宜,而且晴雨有節,氣候既與內地相同,自應趕緊辦理為是。不過此地的纏頭,已被白逆裹去很多,有了地土,沒有耕種。現在先要從速查明,此地尚存纏頭若干,方能支配耕種之地。沒有籽種和牛力的人,酌給他們能力所及之地,分別發給,使其安心耕獲,待其收有餘糧,官中依照時價收買,以充軍食。還有必須發給賑糧的,也得按戶發給粗糧,俾免饑餓。能夠耕種的壯丁,每人每天給食糧一斤,老的弱的每人每天也得給五兩,好令他們度命。至於給發籽種,也須臨時發給,倘早發給,就要防他們當作賑糧吃了,必至臨時無種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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