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
一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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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威一直說至此處,忽問他的老父道:「爹爹,你老人家說說看,滌生伯父的古文,倒底可成名家。兒子一生為人,只有他的筆墨,非常欽佩。」 左宗棠不答這話,卻是笑著去對劉錦棠說道:「你這孝威世弟,自從中舉之後,獨于古文用功。」 劉錦棠也含笑的接口道:「我們威哥,本是家學淵源、自然是好的。」 左宗棠父笑著微微搖首道:「我這癡兒,他是連他老子的文學,都不佩服。一生一世,只是欽佩他那滌生伯父。」 孝威見他老父笑著在說,尚無怪他的意思,便朝劉錦棠笑上一笑道:「兄弟的筆路,不過稍與滌生伯父相近,便會不期而然的學他筆墨。」孝威說到這裡,又笑問劉錦棠道:「毅哥,曾國華世叔,那年戰死三河的時候,各處所送的挽聯,不下三百副之多。滌生伯父說,內中要算唐鶴九的那副最佳。毅哥可還記得麼?」 劉錦棠笑答道:「怎麼不記得。」 左宗棠忽然自顧自的先念了出來道:「秀才肩半壁東南,方期一戰成功,挽回劫運;當世號滿門忠義,豈料三河灑淚,又殞台星。」 孝威一面笑著點頭說道:「爹爹記性真好。」一面又去對劉錦棠說道:「滌生伯父當時還把成功二字,改為功成;灑淚二字,改為痛定。」 左宗棠因見他這愛子,一經談到文字,便覺精神抖擻起來,也去助他的興致道:「難道為父那個知人之明謀國之忠的一聯,還不切貼不成?」 孝威和劉錦棠兩個,一同接口道:「這副自然出色,真與唐鶴九那副挽聯一般悲壯。」 左宗棠聽了呵哥大笑道:「不知挽文正的,除我之外,誰的好些。」 孝威搶說道:「當時挽聯,雖有一百二十七副之多,兒子卻愛國璜世叔那副。因為以弟挽兄,說得十分沉痛。」劉錦棠忙問怎樣做的。 孝威便朗聲背誦道:「無忝所生,病如考,歿如妣,厥德有常,更如王父,孝友式家庭,千里奔臨空自泣;以古為鑒,文似歐,詩似杜,鞠躬盡瘁,殆似武鄉,功名在天壤,九原可作耐人思。」 左宗棠撚須點首道:「此聯很有手足之情,文亦古雅,還有其餘的呢。」 孝威想上一想,又念上一副道:「承國家二百年孝養,翊贊中興,濟艱難,資倚畀,攙槍迅掃,瀛海胥恬,偉績炳千秋,錫爵尤宜降帝眷;救東南億萬姓瘡痍,維持元氣,崇節讓,釀休知,卿月重來,大星忽殞,群生同一哭,感恩況是受公知。」孝威念畢道:「這是曾任此地鞏秦階道台,那位金國琛金觀察送的。」 劉錦棠道:「這副很好,也和彭雪琴侍郎那副——為國家整頓乾坤,耗完心血,只手挽狂瀾,經師人師,我待希文廾載;痛郯城睽違函丈,永訣顏溫,鞠躬真盡瘁,將業相業,公是武鄉一流——不相上下。」 孝威忽向劉錦棠一指,又笑著說道:「毅哥,你那副——五百年名世挺生,立德立功立言,鐘成旆常銘不朽;數十載闔門銜戴,教忠教義教戰,江淮河漢溪同深——還不切貼不成。」劉錦棠連連謙遜道:「我的辭藻不好,完全是個武人口吻,那裡及得上何紹基那副——武鄉澹定,汾陽樸忠,洎於公元輔,奇勳旆常特炳二千載;班馬史裁,蘇黃詩事,愴憶我詞垣,凱誼風雨深設四十年——的好呢。」 孝威笑著道:「這副固是不錯,毅哥的也不讓他。還有滌生伯父的令坦聶仲芳觀察,他的長聯是,出師律以定中原,想百戰芒銷,金甌再鞏,九重枚蔔,錫爵增榮,卅年來緯武經文,總歸夕惕維寅,吐握公誠如一日;登泰山而小天下,念衡湘地接,忝蔭桑扮,褒鄂門高,謬施蘿蔦,五嶺外禦輪親迎,豈意早違半子,音容仿佛遽千秋。」 左宗棠插嘴道:「這些雖好,未免總有些阿諛之詞。我平生最愛滌生在日,他那年挽賀映南的夫人一聯,以及挽那胡信賢的太夫人一聯,都能文情並勝。」 孝威忙問道:「爹爹,兒子怎麼沒有知道呢。」 左宗棠笑著道:「你那時正在用你的舉業功夫,或者未曾留心。」 劉錦棠道:「爵帥還記得麼?」 左宗棠點點頭道:「記得,挽賀夫人的上聯是,柳絮因風,閫內先芬堪繼武。因賀夫人姓謝,下聯是,麻衣如雪,階前後嗣總能文。以武對文,還不工整典雅不成。挽胡太夫人是,元女太姬,祖德溯二千餘載;周薑京室,帝夢同九十三齡。因為胡太夫人歿時,已經九十三歲了。」 孝威忽然聽得胡太夫人壽至九十三歲,仍舊難免一死,為人在世,有何趣味,於是將他那個殉母之念,複又濃厚起來,當下突對左宗棠說道:「兒子倘若不幸,只要也有許多挽聯,那就瞑目的了。」 左宗棠聽了不覺大吃一驚道:「癡兒這是甚麼說話。你的老父,這般年紀,還不預備死呢。」 孝威極自然的答道:「只是白頭人送黑頭人的很多呢。」左宗棠一聽他這愛子越講越現不祥之兆,不要弄得真成懺語,急把說話拉開,去對劉錦棠說道:「你們威弟媳婦很覺賢慧,捨下一切的家務,都是她經理,我那亡荊未曾下世之光,也虧她能帶著三個小嬸服伺婆婆。現在你們威弟,身子既不好,我說讓他回去,有人服伺也好。」 劉錦棠聽得左宗棠如此說,照所謂知子莫若父的老話講來,自然不便反對,當下一連應了幾個是後,又與孝威談上一陣文學之事。後來也見孝威,說不到幾句說話,總要講出一個死字,聽了使人很覺汗毛凜凜,只好借著去和左宗棠商量軍事,打斷他與孝威的話頭。左宗棠也知劉錦棠之意,真的又和劉錦棠計劃了一會進攻肅州之策,方去叮囑孝威一番家事。第二天大早,他們父子兩個,便實行了『君往瀟湘我往秦』之句起來。現在不講左孝威一個人遄回湖南,單講左宗棠同著劉錦棠二人,統率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直向肅州進發。一天到了肅州附近那個名叫得勝集地方紮下行營,本地耆紳,都來犒賞軍士的牛酒。 左宗棠忽問那班耆紳道:「此地得勝集的名字,還是新的舊的?」原來那時常有官兵和土匪打仗之事。會巴結官府的紳矜,往往更換地名,以便好得將帥的歡心,左宗棠到甘已經多年,深知此弊,因此一見就問這句說話。當時那班耆紳,一齊答道:「這個地名,還是前朝時候,相傳下來,爵帥今天駐節於此,真等得送走那班耆紳之後,可巧探子來報,說是佔據肅州城池的匪類,就是白彥虎手下的元帥熊飛鵬,副元帥正是那個黃自信,左宗棠不待探子言畢,早把他的鬍子氣得翹了起來。正是: 遣歸愛子心方定 聞得仇人眼更紅 不知左宗棠一氣之下,對於肅州地方,究用何法進攻,且閱下文。 第七九回 酬殊勳舉人拜相 報噩耗愛子遄歸 左宗棠一聽佔據肅州的逆賊,就是熊飛鵬和那個黃自信,而且黃自信還做了副元帥,這一氣還當了得,當下立命那個探子退去,忙問劉錦棠道:「毅齋,那個黃逆,真正戲弄老夫不小,現在我們究竟怎樣打算。」 劉錦棠並不躊躇的答話道:「敝統領已據沿途探報,逆賊的內容,大概已經知道。」劉棠說了這句,便與左宗棠咬上幾句耳朵,左宗棠一邊在聽,一邊已經點首稱是,及至聽畢,相與一笑而散。 第二天的大早,左宗棠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要與劉錦棠前去商量,他便一個人踱到劉錦棠的中軍帳中,左右衛士,瞧見左宗棠去到,正待進帳稟知他們總統,左宗棠忙搖手阻止道:「本部堂自會進去,爾等不必通報。」 左宗棠說著,順腳跨進裡面,只見劉錦棠似在看件公事,因為劉錦棠面朝裡面,背脊朝外,沒有見他進去,他就躡手躡足,輕輕地走至劉錦棠的背後,要想偷眼一看,究在看些什麼緊要公事。 及見劉錦棠所看的不是公事,乃是劉錦棠上年攻那金積堡的時候,偶因地理關係,一時不能得手,左宗棠就詳詳細細的寫了一封信給他,指示一番地理,後來劉錦棠果照信辦理,一戰成功的。 可是那封信,對於肅州卻沒甚麼關係,不知劉錦棠何故重複在看,左宗棠的心裡雖在這樣想法,但把那封筆走龍蛇的字句,已經很快的映入他的眼簾;又因那封信的成績昭然,心下不免有些高興,便也帶眼看了下去,只見上面寫著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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