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五〇


  那時劉錦棠正在劉松山的靈位旁邊,跪著還禮,忽見他的隊伍裡頭,突然奔出一個瘋子,雖已拿下,還怕左宗棠怪他平日治軍不嚴,當下忙不迭的奔到那個勇丁面前,喝問他道:「你叫甚麼名字,究是哪哨名額,為何膽敢前來驚動爵帥!」

  那個勇丁,雖見劉錦棠這人,仍舊毫沒懼憚之色,連連稱呼劉錦棠做少統領道:「我叫王得貴,現充錦字第三營後哨副目,剛才忽見我們老統領,滿身是血的走來對我說道:『現在少統領接統老湘軍了。說我一向辦事忠心,給我滿餉一月。又說金積堡那兒很冷,趕緊要求爵帥發給少統領二萬套寒衣。』」

  劉錦棠聽完,雖覺此話有些古怪,還不相信,又怒喝道:「真是一個瘋子,快傳三營後哨哨官前來,把他抓去,重責八十軍棍。」

  左宗棠急阻止道:「此人所說,仿佛令叔真的來此受奠一般。我倒還要問他老統領還有甚麼說話沒有。」

  那個跪在地上的王得貴,不等劉錦棠接腔忙又說道:「沒有沒有。我只見老統領一隻腳穿了靴子,一隻腳還是一隻毛襪。」

  左宗棠聽說,嚇得變色的對著劉錦棠和蘇元春、陳亮功、曹克勳、李成柱、李訓銘幾個說道:「此人真個見了我們壽卿的了,我見王占魁給我的那個稟帖之上,的確說過壽卿陣亡的時候,失去了一隻靴子。此人既沒到過金積堡去,此事我又未曾向人提過,這樣說來,壽卿的英魂,豈不是真在毅齋身邊了麼。」

  蘇元春等人,一聽左宗棠這般講法,青天白日,竟有活鬼出現,無不汗毛凜凜起來;劉錦棠雖不害怕,更是悲痛不置。

  左宗棠正待相勸,已見那個三營後哨哨官,嚇得神色大變的趕至,首先朝他陪了管教無方之罪,急又走近那個王得貴的身邊,一面訓斥幾句,一面又將王得貴的腦門擊了幾下。

  說也奇怪,到說那個迷迷糊糊的王得貴,居然被他一擊,蘇醒轉來,睜眼一望,頓時現出十分遑急之態,朝著後哨哨官,連連地叩頭如搗蒜的哀求道:「小的不知犯了何罪,要在爵帥面前處治。」

  左宗棠聽得王得貴這般在說,不覺笑了起來,吩咐後哨哨官道:「此人既能瞧見壽卿軍門的英魂,他的忠實之處,必有可取的地方,不必難為了他。你只問他起先在吊奠老統領當口,他的心裡,作何感想,不然,老統領怎麼單去和他講話的呢。」

  後哨哨官照著宗棠的說話,問過那個王得貴,王得貴忙又磕上兩個頭,方才抖凜凜的答道:「小的起先一見老統領的靈位,心裡陡然一陣酸楚。小的暗想老統領這個人,何等英勇,怎會喪在馬化癡那個老賊之手。這樣一想,小的陡覺一陣陰風,就見我們老統領和我說話,以後之事,概不知道。」左宗棠聽說,將手一揮,又對後哨哨官說道:「好好帶他下去,賞他一點酒食。」後哨哨官命那王得貴謝過左宗棠,方始帶了下去。

  左宗棠目視二人下了大堂,便去拉著劉錦堂的手道:「令叔既能如此顯靈,他在那邊,必不瞑目,你快稍稍休息幾天,就此出發。」

  劉錦棠正待答話,忽見批折到來,左宗棠放開劉錦棠之手,忙去取出一看,只見兩宮嘉獎劉松山殉國之忠,賜諡忠壯,不等看畢,交與左右,又對劉錦棠稱賀道:「令叔得此諡法,可以瞑目的了。」劉錦棠謝過左宗棠以及大家,決計次日一早,祭旗起身。

  第二天,左宗棠率領文武,親自送出城外,方才回衙。沒有數日,接到孝威稟帖,知道孝勳、孝同夫婦,業已安抵家中,周夫人的喪事,也已辦得楚楚。左宗棠對於這些事情,還不在他心上,日日夜夜所最注重的事情,就望劉錦棠馬到成功,蕩平巨寇,既可報他老友殉國之仇,又可抒那兩宮西顧之慮。

  誰知有志者事竟成,不到兩個月,已接劉錦棠的飛馬報到,果然克復大仇,已把馬化癡生擒過來不算外,還把金積堡中馬化癡的親戚二百余人,連同那個謀害劉松山的馬八條一齊拿下,一個未曾逃生,並派聶功廷親自押解進省。

  左宗棠這一歡喜,還當了得,一等聶功廷到省,左宗棠問過仔細情形,聶功廷又將劉松山種種顯聖之事,告知左宗棠聽了,左宗棠忙又再設劉松山的靈位,將那馬化癡、馬八條二人,祭過靈位,處以極刑,其餘二百多人,統統分別正法。

  左宗棠正在萬分高興之際,可巧接到他那仲兄左景喬來信,問那金積堡之事,馬上立覆回信道:金積堡攻破之後,毅齋搜得當時謀害壽卿之逆賊馬八條,極刑處死,瀝血以祭壽卿之靈,三軍為之涕泣。弟詢回眾,均稱劉帥亡後,堡中夜靜,時聞戈甲之聲,如怒潮湧至,賊中每疑官兵夜來襲城,不敢解衣就枕。本月十六夜,平涼城外,忽聞大聲嗚嗚,山鳴谷應,守城將士,疑為狼嗥,比縋城出視,了無所見。弟在敝暑,時亦徘徊帳中,覺其有異,然未疑及壽卿之靈,後得聶營官功廷面稟,是夜馬化癡果就擒矣。乃知前史所載,忠魂毅魄,靈爽昭彰,實不得謂為虛誣偽託也。

  左宗棠發信之後,始將馬化癡一案出奏,不久奉到批折,劉錦棠升賞四品卿銜,其餘將領,也是升賞有差。

  左宗棠函知劉錦棠時候,命他兼統周受三,雷振邦二軍,暫駐寧夏、固原、綏德一帶,以待後令;不料又接陝撫公事,說是陝回白禹崔的羽黨,複在陝邊起事,指名速派劉錦棠、蘇元春二軍會剿,左宗棠正待傳令蘇元春前往;同時又據肅州知州袁昭飛稟,說是白彥虎已占伊犁,烏魯木齊一帶,肅州危在旦夕云云。

  左宗棠不待看畢,不禁嚇得把那稟帖落在地上,好久好久,方始定神自語道:我也算得一個老于行軍了,怎麼竟會上那黃自信小賊之當。左宗棠想到此地,急傳蘇元春進見,先將袁昭稟帖交他看過。

  蘇元春一邊在看,一邊也變色道:「這件事情,標下確也疏忽,因為上兩個月,民間確有一些謠言,一則不久即息,二則標下只在注意馬化癡之事,竟至忘了此事,三則那個黃……」蘇元春說到黃字,恐怕一說出黃自信出來,左宗棠便有失察之嫌,於是不再往下說,單把稟帖,放在一邊,忙問左宗棠道:「標下還聽得白禹崔等賊的羽黨,又在陝邊作亂。」

  左宗棠搖手道:「此是小事,停刻辦個移文,就請陝撫自去辦理,現在我們第一要緊的大事,須救肅州,肅州保住,我們准定出關。不過去攻伊犁,先須克復烏魯木齊。」

  蘇元春接口稱是道:「爵帥說得很是,標下此刻下去,先派幾營人馬,漏夜去保肅州,然後再與爵帥商酌出關之事。」左宗棠連連點首道:「就去就來。」

  豈知蘇元春還未回到營盤,已得肅州失守之信,只好不再調兵,急又回到左宗棠那兒。左宗棠一見蘇元春馬上回轉,便先問道:「肅州之事,你已得信了麼?」

  蘇元春一邊點頭,一邊答道:「已經得信,現在只有請爵帥迅速發令,此次大舉出關,自然以劉毅齋京卿為正,標下願聽他的驅策。」

  左宗棠不待蘇元春說畢,忙搖手道:「你須留在省城,我准率同毅齋出關。」

  蘇元春聽說一愣道:「爵帥真的親自勞駕不成。」

  左宗棠連連點首,似乎還有要緊之話要講。正是:

  邊陲多故原堪恨
  異域乘機更可危

  不知左宗棠要講何話,且閱下文。

  第七八回 意誄辭病子述榮哀 談挽聯老人驚懺語

  左宗棠決計將蘇元春留在省垣坐鎮,以及籌劃接濟糧餉之事,當下便極鄭重其事的說道:「現在伊犁、烏魯木齊、肅州等處既失,我確有些處分,這還是說的公話;若說私話,我對於深信那個黃自信的小賊,以至未能先事預防,出了亂子,我的良心上更加講不過去,我的決計親自出關,便是為此。你可代我坐鎮此地,軍糧軍餉,你須負責替我辦理。」

  蘇元春也極誠懇的答道:「爵帥吩咐,標下不敢不遵辦。」

  蘇元春說了這句,還待再說,忽見戈什哈自作主張的導入一個武弁,對著左宗棠說道:「此人是劉錦棠劉總統那兒派來的,說有萬分緊急公事面稟,沐恩故此將他導入。」左宗棠忙問那個武弁,有何緊急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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