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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第七七回 少將軍血戰西寧 老統領魂歸北塞

  蘇元春正待答話,忽見一個戈什哈進去稟告左宗棠道:「劉錦棠劉統領,已在外邊,說有要公稟見。」

  蘇元春大喜的接嘴道:「毅齋進省來了麼。快快請入,我們正有事情和他商量。」

  左宗棠也對那個戈什哈說道:「我正要找他,快請快請。」左宗棠一邊說著,一邊迎到門口,等得戈什哈導入劉錦棠,左宗棠很高興的喚著劉錦棠的名字道:「毅齋,你是今天到的麼?此次真辛苦了。」

  劉錦棠慌忙先向左宗棠行禮之後,又與蘇元春招呼一下,方始含笑的答著左宗棠道:「這算甚麼,爵帥怎麼竟和錦棠客套起來。」

  左宗棠聽說,將手忙向劉錦棠一揚道:「你的剿匪手段真好,並非我在和你客套,快快坐下再談。」

  劉錦棠對於蘇元春本是後輩,便在下面坐下;左蘇二人,也同坐下。劉錦棠先將剿平花門禍首之事,詳述一遍之後,方問左蘇二人道:「爵帥和蘇老伯這邊,這幾天接到家叔的信息沒有?」

  左宗棠先答道:「我們正為久不接著你們令叔之信,很在此地惦記。」

  蘇元春也接口道:「劉統領,你們令叔,本是一位才兼文武的人物,這回久沒信來,或是道途梗塞的原故,我們不過記掛他,這還罷了。只是這幾天外邊很有謠言,說是烏魯木齊的那裡,似有亂事。」

  劉錦榮將眉一蹙道:「小侄怎麼沒有聽見。」

  左宗棠道:「此地謠言本多,我說事有緩急,白禹崔已把大小南川佔據,我雖派了何繼善去了,其實還不放心。」左宗棠說到此地,又朝劉錦棠笑上一笑道:「我的意思,還想請你再走一趟。」

  劉錦榮忙答道:「爵帥只要相信錦棠,不致僨事,錦棠敢不奉令。」

  蘇元春在旁岔嘴道:「劉統領肯去,還有何說,我的鄙見是、最好等得平了白匪之後,劉統領還得去到金積堡一趟呢。」

  劉錦棠連連點頭道:「老伯的說話不錯,小侄本也不放心家叔那兒。」

  左宗棠聽了大喜道:「這末我就叫人去辦公事。」劉錦棠道:「錦棠的隊伍,本來紮在域外,只要爵帥的公事一下,錦棠馬上動身。」

  左宗棠一面便命文案上去辦委劄,一面又將他想剿撫兼施的主意,告知劉錦棠聽了。劉錦棠剛剛聽完,劄子已經辦到,當下就向左宗棠謝了委,又向蘇元春請教一些軍情,立即告辭而退。左宗棠同了蘇元春送走劉錦棠後,又和蘇元春閒談一會,方命蘇元春退去。

  沒有幾天,有天晚上,左宗棠睡得好好的,突然哭醒轉來。孝勳、孝同所見聲氣,趕忙一同奔至忙問道:「爹爹怎麼?」

  左宗棠瞧見二子到來,便坐起來緊皺雙眉的答道:「為父夢見壽卿浴血而至,似要和我講話的樣子,我已一驚而醒。」左宗棠說著,忽把雙眼向那房內四處一望,似現害怕之色的接著說道:「此夢奇突,壽卿恐怕不祥吧。」

  孝勳、孝同二人一齊答道:「這是爹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壽卿軍門這人,很有馬伏波之風,況且又有聶功廷、董福祥兩個在他那兒,決不至於有甚變故。」

  左宗棠搖著頭道:「為父本也這般想法,但是此夢十分不好。」

  誰知左宗棠的一個好字,尚未出口,忽見一個辦理機密公文的文案,手上拿了一件公文,慌慌張張的走入道:「回爵帥的話,壽卿軍門,業已陣亡。這件公事,就是那邊專人送到的。」左宗棠忙問:「你在怎說。」

  那個文案又重了一句道:「壽卿軍門,已經陳亡。」

  左宗棠雙手把他大腿一拍,同時發出悲音,對著二子說道:「壽卿真有靈呀。」左宗棠一面說著,一面連忙下床,展開公事一看,看未數行,眼淚已是簌落落的流下。

  孝勳、孝同兩個,只好勸慰道:「爹爹且莫傷感,現在只有連發大兵,去替壽卿軍門報仇。」

  左宗棠先把公事交還那個文案,命他退出,然後又拭著淚的對他二子說道:「壽卿此次出征,忽又說出一個死字,為父從前因見他去剿辦那個白彥虎的時候,也曾說過一個死字,並沒甚麼壞處,所以也就大意一點。此次又令他去出征,不料竟出這個亂子,這真是為父對他不起的了。」

  孝勳、孝同兩個,先將老父服伺上床,方始又勸著道:「壽卿軍門的遭此不幸,爹爹自然有些悲傷。若說對不起,這也未免太過。因為常言說得好,將軍難免陣上亡,此是一定之理。爹爹倘因壽卿軍門之事,萬一急出甚麼病來,那更不妥。」左宗棠微微地把頭點了幾點道:「你們所陳,卻也有理,此刻且去睡覺,明天再講。」二子退出,左宗棠這一晚上何曾合眼。

  第二天大早,剛剛起身,又見那長子孝威專人報到,說是周夫人因病去世了。左宗棠一聽此信,連連頓腳,淚如雨下。

  孝勳夫婦、孝同夫婦,也已得信,一同搶天呼地的奔到左宗棠身邊,圍著說道:「母親,婆婆出此大事,兒子、媳婦等人,只有立即奔喪回家。」

  左宗棠仍是掩面痛哭了一會,方始亂揚其手的說道:「快快收拾行李,馬上動身。現在不必多帶盤纏,我叫沿途局所,按程付給你們。」

  大家聽說,草草收拾一下,叩別起程,左宗棠一等兒、媳走後,趕忙親筆函致沿途局所,從簡的按程發給路費。跟手又寫家信,諭知孝威辦理喪事等等的禮節。甘省同寅,得信較早,都赴督轅慰唁,左宗棠只好設靈開吊,忙了幾時。

  一天忽接劉錦棠的捷報,說是他到碾伯地方之後,何繼善軍門,已與白禹崔開過幾仗。只因白部的回兵太多,沿途回民,更有暗中幫助情事,幸他設了一個誘敵之計,方將白部手下的一個大將擒住,白逆既失臂膀,以後方始連戰皆捷。

  又說西寧知府馬桂源,因見左宗棠不納他那逐去陝回之策,索性暗中聯合陝回一同抗拒官兵。他已派了親信將領去到西寧,擬繳馬桂源之械,馬桂源的叛跡既彰,雖是親自出戰,不敵而退。預料兩處戰事,一月之內,可以得手云云。左宗棠得此捷報,稍覺放心一點。

  又過兩月,始見劉錦棠平亂回省,接見之下,正擬詳詢經過事實,忽見劉錦棠滿身素服的哭拜於地,一口氣的對他說道:「錦棠一得先叔陣亡之信,幾至暈絕過去。那時白禹崔,正率大隊拼命來攻官兵,錦棠一想,此逆若不馬上剿平,必至釀成他去與那馬化癡聯絡一氣,那更不了。錦棠只有暫時丟開奔喪的念頭,自從八月起,直至十月止,六十多天之內,血戰了五十餘次,仰仗爵帥虎威,首將白禹崔擊斃,然後同了何軍門直薄西寧城下,馬桂源自知無力再抗,服毒而歿,西寧一帶的難民數十萬,方才重見天日。」

  左宗棠起先一面拉起劉錦棠,令他坐定,一面讓他一直說畢,方去執著劉錦棠的雙手慰藉道:「毅齋,此次之事,你能移孝作忠,所以我們壽卿的那個英魂,能夠助你殲平巨酋。現在我就一邊奏保你的這次大功,並請朝廷派你接統老湘軍,好去替你令叔報仇;一邊飭知那裡四個統領,統統歸你節制,你看怎樣?」

  劉錦棠仍舊垂淚的答道:「爵帥不用保我這次勞績,只要能夠讓我前去接統先叔的隊伍,去和那個老賊一拼,我已感激不盡的了。」

  劉錦棠尚未說完,蘇元春、曹克勳、陳亮功、李訓銘、李成柱等人,都已聞信趕至,大家向著劉錦棠賀功的賀功,慰唁的慰唁,眾口嘈雜,竟使劉錦棠沒有工夫答話,鬧了好久,左宗棠才將方才那個主意,告明大眾,大眾自然一力贊成。

  左宗棠即命左右就在大堂之上,設了劉松山的靈位,以便回省的隊伍都來吊奠。當下前來吊奠的人物,除了蘭州就近幾個文武官員之外,其餘都是劉松山的舊部,吊奠時候,十分哀悲,左宗棠瞧見劉松山如此深得軍心,自然愈加感歎。劉錦棠也因那些兵士,遙跪拜奠,都極誠摯,更覺傷心起來。

  誰知就在那個時候,左宗棠忽見一個勇丁,突然越出隊伍之前,手舞足蹈,如醉如癡的,一直向他面前奔來,方在大駭。左右當那勇丁,又是一個刺客,陡的各把手槍,對那勇丁瞄準要放。左宗棠此時又已看得清楚,趕忙搖手阻止道:「此人手上,似沒甚麼兇器,不必開槍,只把他快快拿下,由本部堂審問就是。」

  左右聽說,立即奔了上去,把那勇丁設法拿住,先搜身上,並沒兇器,方始抓到左宗棠面前,喝令跪下。那個勇丁,毫沒害怕之狀,單是定著兩顆眼珠,厲聲的對著左宗棠說道:「老統領劉松山派我來說,要請爵帥給我滿餉一月。」

  左宗棠見那勇丁,語無倫次,始知是個瘋子,便命左右將他拉開,不防一二十個人眾,拉了半天,不但一絲拉那勇丁不動,而且覺得那個勇丁,滿身寒氣逼人,使人不能禁受,只好據實稟明左宗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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