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四八


  這個嚮導又說道:「再往前進,路途更狹,萬一有事,我們的後隊,不能驟至。」

  董福祥聽說,很快的答道:「我卻偏要前進。我既做了先鋒,對敵作戰,本是我的責任,若仗後援,我也不做這個先鋒了。你們退去,我有主意。」

  嚮導退出,董福祥即令漏夜前進,他的隊伍,怎敢不遵,等得走上一程,時已三鼓,軍中執事官忽向董福祥稟說道:「此刻時已不早,請示大人,究到何處安歇。因為我們隊伍,還有一半病兵。」

  董福祥厲聲答道:「出來打仗,走他一夜,本是常事,我要走到天明,無論那兒都可紮營。」

  執事官聽說,覺得深夜進兵,有些冒險,不肯就退。董福祥便狠狠的盯了執事官一眼道:「你怎麼不走。」

  執事官道:「沐恩相隨大人多年,大人有了面子,就是沐恩有了面子。聶大人既已有話在先,我們似乎不好深夜進兵。」董福祥聽了這個執事之言,突然大笑起來道:「深夜進兵,總比紮營時候,睡熟少些危險。我的隊伍,倘若沒病,我自然早命他們紮營睡覺的了,你快下去傳知他們,只管前進。」執事官退下,忙去告知兵士,兵士聽了,倒也沒甚說話,仍舊望前進發,一直到了天亮,離開媽媽廟已經有五十多裡的了。董福祥一見天已大亮,方始傳令下營。

  下營之後,執事官又來請示道:「此刻我們隊伍,已在燒飯,飯後要睡。請問大人,停刻何時拔營,好去預備。」董福祥道:「此地再往前進四五十裡,便是金積堡了。今夜三更時分拔營,明天大早,就好進攻。」

  執事官退下,又去告知兵士。這天晚上,上自官長,下至兵士,除了董福祥一個人沒有睡覺外,其餘無不全入睡鄉。豈知忽在二更時分,大家方在好睡之際,突聞轟隆隆一個信炮之聲,頓時四面的都有回兵殺至。

  董福祥驟遇變故,並不十分驚慌,單只大罵了一聲道:「這班回兵,只管來用埋伏,我姓董的卻不懼怕。」

  董福祥一邊罵著,一邊傳令出敵。忙又一個人,飛身上馬,執了兩柄馬刀,首先沖出營去。那時四面的回兵,簡直像個螞蟻搬家一般,一時不能確知人數,一見官兵營內,飛奔的殺出一個天神出來,料定就是董福祥了,又是一聲發喊,圍住董福祥便戰。董福祥毫無懼色,接著廝殺,那時他那一班哨官,也已率隊出應。說也奇怪,倒說上萬的回兵,竟會沒法奈何董福祥一個人,以及幾百兵士。

  原來馬化癡父子兩個,自從納了馬八條之計,各處遍佈蒺藜,即替劉松山前去餞行,劉松山初未疑心,後被聶功廷提醒,方始疑心起來,於是連夜拔營,香娃娃和馬小癡連夜追趕,都被劉松山打敗,一同喪命。

  馬化癡得此警報,一而馬上退回金積堡中,一面用了誘敵之計,要將劉松山等等,引入布有蒺藜之處,命他馬蹄受傷,不能作戰,那時便好一一就擒。所以駐紮媽媽廟的回兵,一聞董福祥殺至,即遵原有之計,連連退入僕石岩去,表面上裝出膽怯之狀,退避一邊,其實就是要引董福祥追趕。不料董福祥忽然小心起來,並不追趕,這是馬化癡防不到的。

  及至董福祥越過媽媽廟的時候,馬化癡又用第二條計,一面以大隊回兵,圍住董福祥廝殺,一面沿途都有大隊回兵,出截劉松山的全部,所以董福祥被圍的時候,正是劉松山在那僕石岩陣亡的時候。

  這末劉松山怎麼竟至陣亡的呢?讓我細細敘來。

  劉松山的年紀,本已七十開外,平時作戰,確未因為年老,稍有疏忽,只要瞧他對付馬化隆獻糧的那種手段,就曉得他很細心。豈知此次之事,竟會負氣起來,非但不聽聶功廷的諫勸,還要自己出戰,他的單命董福祥去做先鋒,聶功廷反做左翼,這個計策就錯。及至一到媽媽廟地方,先鋒既往前去,左右兩翼,又不在他身邊,一見那個駐紮媽媽廟的回將,又從僕石岩那邊,回來引他深入,他就不暇思索,跟蹤追去。不防僕石岩那兒,本有很多很多的蒺藜佈滿遍地,劉松山的那匹坐馬,首先前蹄受傷,馬一受傷,劉松山一個筋斗,早已倒栽蔥的撞落馬下,兵士不及搶救,可憐如此一位名將,略一不防,竟至為國捐軀,陣亡畢命的了。

  當時回將正想去取劉松山的首級,幸被劉松山的那個負纛兵弁,拚了命的搶屍在手,逃回後方。那時王顧兩位統領,剛剛殺到,一見他們主將,已經陣亡,一陣悲痛,只好保護著劉松山的屍身,趕緊退回,後面的隊伍,自然中止前進。還怕董福祥業已孤軍深入,不知後面消息,忙又一面派了飛探前去通知,一面報知左翼聶功廷那裡,請他飛速進援董福祥,以便保護著一同退兵。

  那時聶功廷的隊伍,雖是擔任左翼,可是聶功廷的心理,認為前去進攻金積堡的事小,接應董福祥個人的事情更小,只有保護劉松山主將的事情為大,並且料劉松山身經百戰,必不至於單身去追僕石岩的那些回將的,所以只把左翼隊伍,一逕掩護中軍,直向媽媽廟小路前進。誰知劉松山偏偏改了平日的穩當行徑,竟向僕石岩地方追去,及至聶功廷得到劉松山陣亡的噩耗,方才拚了命的,率隊前去接應董福祥的隊伍。顧統領這邊所派的飛探,尚未報到,聶功廷已將董福祥的隊伍,安安全全的救了回來。

  聶董二人入營之後,瞧見劉松山的棺木停在那兒,一慟之下,竟至半個時辰,不曾蘇醒。後來好容易救醒轉來,董福祥百話不說,噗的一聲,跪到聶功廷的面前,一面伸直脖子,一面痛哭流涕的說道:「聶大哥,我求你快快的一刀把我砍了腦袋,以正我去慫恿我們主將立即進攻金積堡之罪。」

  聶功廷不待董福祥說完,趕忙一把將他拖了起來,滿面垂淚的說道:「你的主張,立即進攻那個老賊,也是一片好心,我從前的諫阻你們,這是各人的計劃不同,此刻主將既已不幸陣亡,我等就是全力禦敵,猶怕寡不敵眾,你……你你,怎麼還要說出這種的傷心話來呢。」

  董福祥本在過意不去,故有此言,此時一聽聶功廷反無一句責他冒險之語,不禁更像老牛歎氣般的,狂號起來,於是大家勸慰的勸慰,譬解的譬解,鬧了半天之久,方始大家議出幾樁事來:第一件是,速將劉松山陣亡之事,飛報左宗棠那兒;並且指名迅派劉錦棠前來接統湘軍,以繼劉松山未竟之志。第二件是,推舉王占魁統領,暫時代理劉松山的遺職,以維軍心。第三件是,劉錦棠未到之先,傳令各軍,緊守營門,不可出戰。董福祥到了此時,卻也不敢自作主張,急於報仇再行出戰的了。這樣一來,此地既沒甚麼事情可紀,姑且將它擱下,再來接說左宗棠那邊。

  左宗棠自派劉松山進攻金積堡去後,朝野已有不滿之議,哪知那個陝西回酋白禹崔,率党萬餘,又將大小南川一帶佔據。署理西寧知府馬桂源,上了請逐陝回的公事,左宗棠卻知馬桂源也非好人,於是,更加心裡不樂。正在對於白禹崔剿撫未定之際,蘇元春忽來獻策道:「現在好久不得壽卿的信息,不知那邊究竟得手與否。這個白禹崔的回酋,雖然占了大小南川,勢甚猖獗,其實比較那個馬化癡,還是小巫見了大巫。依標下所見,對於白禹崔本人用剿,所有的其餘回眾,一概用撫。至於那個馬守桂源,久蓄異謀,爵帥須得好好防他。」

  左宗棠一直讓蘇元春講畢,方才連點其首的答道:「尊見與我同心,准照這樣辦法。」左宗棠說著,忽又躊躇起來道:「這末究派誰去呢?」

  蘇元春接口道:「標下保舉一人,可當此任。」

  左宗棠忙問是誰。蘇元春道:「何提督繼善,膽大心細,定不誤事。」

  左宗棠聽說,連稱是是,立即下了一個公事給何繼善,命他率兵進駐碾伯地方。對於白禹崔,准定剿撫兼施;對於馬桂源暗中察看有無叛跡,也准何繼善便宜行事。何繼善奉令出發。

  蘇元春又去問左宗棠道:「爵帥從前曾和標下說過,不是命那個刺客黃自信,前去探聽白彥虎的秘密的麼,這幾天可得甚麼稟報。」

  左宗棠道:「這個黃自信,不久還有稟帖到來,說是白逆怕懼俄國干涉,決計罷了佔據伊犁的念頭。」

  蘇元春不甚相信道:「恐怕此信不確吧。」

  左宗棠道:「此信為何不確?」

  蘇元春正待答話,忽見一個戈什哈匆匆的奔入,似有緊要公事稟告。正是:

  進關將士原無數
  克敵人材卻不多

  不知那個戈什哈稟告何事,且閱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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