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二九


  用兵之道,剿撫兼拖;撫之為難,尤苦於剿,剿者戰勝之後,別無籌劃,撫則受降之後,更費綢繆;各省受降,惟籌資遣散,令其各歸原籍而已;陝甘則釁由內作,漢回皆是土著,散遣無歸,非先籌安插之地,給以牲畜籽種不可,未安插之先,又非酌給口糧不可,用數浩繁,難以數計,八也。吾以此八難奏陳,實以陝甘事勢,與各省情形迥別,非發匪、撚匪可比。果欲奠定西陲,決不能求旦夕之效,所以徐春榮曾上書于劉仲良,王子壽亦上書於吾,二人所陳,確有見也。

  孝寬公子的學問本好,那年因見他的長兄孝威公子,中了壬戊科的第三十二名舉人,從此更加發憤用功,不久果然入了府庠。

  這天看完他的老父的家信,對於陝甘之事,說得通暢詳明,如數家珍,不禁覺得萬分津津有味,竟把遠道回家的老兄,以及那位卞姓幕友,一時忘記得乾乾淨淨。再將其餘之信一一拆了看畢,因見都是命他們幾兄弟,趕緊延醫醫治母病,並好好的勸慰長兄,便將所有之信,給與孝勳、孝同兩個兄弟看過,遵照老父之命,分別辦理。

  卞姓幕友瞧見周夫人的毛病雖重,急切之間,尚無大礙,住了幾天,辭別孝威、孝寬、孝勳、孝同四位公子,料定左宗棠必已起程,沿途迎了上去。等得在山西境內追著左宗棠的隊伍,稟明一切。左宗棠聽得周夫人的毛病,還不十分礙事,稍稍放心一點,當下慰勞了姓卞幕僚幾句,即向陝西進發。

  到了省城,巡撫以下,親出迎接。左宗棠住入預備的行轅之後,細細問明近日匪眾的軍情。

  陝西撫台道:「現在陝甘一帶的匪首,要算白彥虎,偽皇后白朱氏,偽公主珊鳳,偽元帥熊飛鵬,女將翡仙,男將熊飛龍,以及另外一股匪頭,名叫白翟野主的,都極十分厲害,他們本是流寇性質,不主佔領省垣。現聞爵帥率了大軍到來,不知躥往那裡去了。晚生已命探子四出偵探,尚未前來回報。」左宗棠聽說,撚須的答道:「中丞只顧籌措協餉之事,剿匪的責任,當然由兄弟擔任。兄弟此次奉旨調補陝甘,打算到了蘭州,佈置妥當,再令部將出剿。」

  陝西撫台,連連答應了幾個是,方又問道:「爵帥此次西來,不知帶來多少軍隊,哪些將士,晚生想來平浙的那些大將,要在浙江辦理善後,一定不能隨節來此。」

  左宗棠點首道:「中丞料得極是,不過兄弟此番帶來的一班將士,都是很好的腳色。」正是:

  作戰當然重地理
  治軍幾次挽天心

  不知左宗棠所帶的一班將士,究是何等人物,且閱下文。

  第六七回 湘陰爵帥胸藏地理全書 隴右名儒口述天方新教

  左宗棠聽見問他隊伍的數目,將士的姓名,便很得意的朗聲答道:「兄弟此次奉旨西征,所帶隊伍,雖僅兩萬,可是都是精壯的青年,沒有一個老弱殘兵;所攜將士,雖只數員,可是都是多年的心腹,沒有一個暮氣人物;像劉松山、曹克勳、蘇元春、詹啟倫、陳亮功、李訓銘、李成柱、聶功廷、董福祥、高果臣、吳退庵、周受三等等,中丞大概不至於不知道他們的吧。」陝西撫台忙不迭的點首答道:「知道知道。這班人物,多半是湘准兩軍裡頭的宿將,內中尤以這位劉壽卿軍門來得謀勇兼全。」

  左宗棠呵呵大笑道:「壽卿是還不高興來的呢,因為兄弟再三約他,方才答應。不過他的年紀確也大了,如此遠征,要他同來此地,兄弟真覺有些對他不起。」

  陝西撫台也笑道:「這是爵帥瞧得起他,否則爵帥手下,難道還少大將不成?」

  左宗棠摸著鬍子道:「中丞說得一點不錯,像那劉省三,他就不肯來。」

  陝西撫台又恭維了左宗棠好久,方才告辭而去。

  左宗棠住了一宵,即於第二天直到蘭州,將近省垣的時候,寧夏將軍吉祥,迎接到十裡長亭。左宗棠因為吉祥是位宗室,聖眷既隆,人也慊和,很對他客氣道:「老哥何必如此客氣,勞駕得極。」

  吉祥照例先請兩宮聖安,然後答左宗棠的話道:「季翁奉旨來此,乃是來分兄弟的憂的,應該遠接。」

  左宗棠又客氣幾句,便同吉祥一齊入城,進了制台衙門,接印之後,藩司以次,次第稟見,左宗棠一個一個的問過蘭州情形,吩咐眾官好好辦事。

  等得眾官退出,便先傳見劉松山,劉松山入見,左宗棠先問道:「壽卿,你打算怎樣辦法,有主意了麼?」劉松山忙答道:「回爵帥的話,標下打聽得白彥虎,野心勃勃,竟想謀叛,現在膽敢自稱皇帝,又封他的元配白朱氏為偽皇后,女兒珊鳳為偽公主,這個妄人,不必說他,只是白朱氏母女兩個,很有一點妖術,就是偽元帥熊飛鵬,女將翡仙,也知妖術。」

  左宗棠蹙眉道:「可惜那位李金鳳五姐,已經不在了,不然,也好把她調來幫助我們。」

  劉松山搖首道:「爵帥不必操心,標下已有辦法。」說著,便與左宗棠咬了一陣耳朵。

  左宗棠一邊在聽,一邊連連點頭道:「你可小心,不要大意。好在我們的軍糧,我們是自己帶了來的。」

  劉松山接口道:「標下一半就仗這個。」劉松山說到這句,又向左宗棠笑了一笑道:「不是標下恭維爵帥,從古以來,那有萬里行軍不向就地徵糧,這般累累贅贅的自己帶來,不虧爵帥,胸藏地理全書,怎麼能夠深知此地的情形。」左宗棠也含笑的答道:「壽卿,你是到了此地,就地徽糧之難,親自所睹,那裡曉得京中的一班大老,還在那兒一點不知輕重,瘋狗般的說我辦事顢頇呢。」

  劉松山還待再說,忽見詹啟倫,一臉含著怒色,匆匆的走了進來。劉松山先問道:「詹大人,你在生誰的氣呀。」

  詹啟倫一面從他懷內取出一封信來,遞于左宗棠去看,一面方答劉松山的說話道:「壽卿軍門,你快看信,恐怕你也要氣死。」

  劉松山一聽詹啟倫這般說法,便站到左宗棠身邊,同看那信。只見寫著是:

  爵帥鈞座,謹稟者,灃蒙保奏署理浙撫,晉進升見,今晨叫起,太后首先問灃左某萬里行軍,怎樣自攜糧秣,閣臣很有說話。俺誰不聽,可是左某,也未免辦得太糊塗了,你是他的舊部,應該知道等語。灃即奏對,太后聖明,不為閣臣讕言所動,此是邦家之福。督臣左某,首平閩浙,次複蕩平山東、河南、安徽等省撚匪,成績具在,早在太后洞鑒之中。伏查軍務之事,至重要者,即為因地制宜。陝甘一帶,轉運困難,就地徵米,愈較轉運為難,左某若無深知灼見,何至冒昧若是。太后如信左某,此等軍務之事,似宜任其行事,毋庸上煩聖慮。況且有功則賞,有罪則罰。臣追隨左某多年,敢以身家性命,為左某擔保。左某熟悉西北地理,胸有成竹,決不至於僨事等語。太后聞灃奏後,始微點首雲:俺也知道左某不是荒唐人物,其中必有什麼道理,爾既力為擔保,俺也稍稍放心,爾下去,可以迅速函知左某,俺雖不信人言,他也須得對得起朝廷,否則一誤大事,俺即治他之罪,已經遲了等語。灃又將浙中之事詳細陳奏,蒙太后獎諭有加。灃複奏稱,太后方才所獎,灃不敢受,浙中善後諸事,皆系左某指示,太后聞言微現喜容。灃退出,探知京中上自軍機,下至禦史,無一人以爵帥此行之措置為然者,灃深為爵帥危,特此專差飛稟,伏乞善以處之。灃不日陛辭回浙,若有所聞,定再飛報。匆匆上稟,恭叩鈞安。

  舊屬蔣益灃叩

  劉松山一直看完,也氣得問左宗棠道:「爵帥如此操心,還不為閣臣所諒,以後怎樣辦事?」

  左宗棠先把手上之信,交給詹啟倫道:「你去覆信,叫他莫嚇,說我自有辦法。只要先有一些成效,做給他們去看,這些讕言,自會平靜。」詹啟倫聽說,自去覆信。

  左宗堂始對劉松山說道:「京裡的事情,我會對付,你不必管,你只去辦你的軍務。」劉松山聽說,又與左宗棠嘁嘁促促的低聲商議一會,方才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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