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〇八


  徐春晏聽說,方才笑了一笑道:「這末我聽了謠言了,快請裡面去坐。」

  項元直到了裡面,且不就坐,又恭恭敬敬的問道:「伯母世嫂身體一定康健,請你替我叱名請安吧。」

  徐春晏連連陪笑道:「叨庇平安,停刻我替你說一聲就是。」

  項元直聽說,方始告坐。二人先道契闊,繼道相思,最後說到各人的近況。不過徐春晏的句句是真,項元直言言是假。

  等得晚飯之後,項元直又遠遠地兜了一個圈子,方才說到本題,忽然的笑問道:「你是一位博學多才的人物,藝林之中,誰不稱讚你一聲。今天左右沒事,我倒要考你一考,你可知道紹興的那個大善塔頂,怎麼能夠將他取下。」

  徐春晏本是在家閉門事母,既不疑心項元直已投長毛,自然有問必答。當下便笑答道:「怎麼不知,大善塔頂,乃是缸沙做的風火筒,一可以避龍風,二可鎮定風水,包村的兩道龍派,正是仗它之光。只要把西郭門大路一帶的河水先行車幹,一上去即將塔頂拿下。」

  項元直聽說,仍舊不動神色的問道:「這個古典,出在那兒?」

  徐春晏笑著道:「這個不是古典,乃是一種學問。」

  徐春晏剛剛說到此地,忽聽全村的人眾,家家都拿著銅腳爐蓋,當作鑼敲,說是長毛來了,快快前去禦敵。項元直一聽此種聲調,早已嚇得心膽俱碎,正想拔腳逃走。陡又瞧見四面火起,跟著又見那一百名健士,業經殺入村來。

  這麼無原無敵,怎麼忽會鬧出此事。原來白岩一村,原是聚族而居的人家,只要一個生人走入,大家便要查問。那時一個山洞之中,無端的躲上一百個生人,一班村人,當然認出長毛出來。那一百名健士,一則要保自己性命,二則又怕項元直有失,因此一不做二不休的,索性殺進村來。正是:

  村舍無端遭浩劫
  祠堂不幸作刑庭。

  不知徐春晏一家,能否單獨免去災禍,且閱下文。

  第五六回 徐六嫂刀下全貞 包三姑竿頭掛首

  項元直正想逃走的時候,忽見一百名健士,業已殺進村來,膽子一壯,索性不走。那知徐春晏並未知道其中曲折,一面通知老母、妻子快快躲避,一面還對項元直說道:「元直來得不好,此時長毛既來,你也只有跟著我們暫避一下為妙。」

  項元直一聲不響,徐春晏也不在意,正擬奔出去看究竟,複又聽得村人已在和那長毛廝殺的聲音,起初當口,似乎還是村人占些優勝,後來一陣大殺,村人之中的彈子已罄,便為長毛所乘。

  就在那時,突然闖入二三十個長毛進來,一見項元直,便問可要將徐氏一門拿下。項元直未及答言,徐春晏至此,始知這班長毛,乃是項元直帶進來的,一時怒氣填膺,不問皂白,即戟指著項元直之面,破口大駡道:「你這賊人,為何帶了長毛來害我們。」

  那一百名健士,忽見徐春晏已在向項元直大罵,當下分出幾班,一班保護項元直的這人,一班已將徐春晏拿下,一班竄入樓上,先搶東西,繼始尋人。

  幸虧徐氏婆媳二人,先已避到後山,未被尋著。項元直至此,忽然想到徐春晏的第六個嫂子李氏,①素有美名,既然起了禽獸之心,馬上對著保護他的那班健士說道:「你們快快分些人去,把這村裡徐春發夫婦二人拿下,我要帶去見丞相的。」

  那班健士,一聽項元直吩咐,自然雞毛當令箭般的,果然分出幾個去尋徐春發夫婦去了。

  當時徐春晏這人,已被幾個健士拿下,正在心下好氣,突聞項元直命人前去捉他六哥六嫂,更加大怒,不禁裂眥的罵道:「咄,你真正不是人類。」

  徐春晏尚未罵畢,又見燈籠火把的,一齊擁入不少的長毛進來,對著項元直說道:「我們已把村中人眾,統統拿下,綁在此地的那舍祠堂裡頭,快請項大人前去發落。」

  項元直聽了此話,覺得面上飛金,果然大搖大擺,由那一班健士,簇擁著跟往徐氏宗祠而去。及到裡面,瞧見大男小女的,早已綁在那兒,便去挨一挨二,個個的親自看去,一直看到數十個之後,方見徐春發的妻子李氏,蓬頭散髮,血污滿面的,站在人眾之中。項元直一見李氏,急把他的肩胛一聳,得意洋洋的笑問李氏道:「徐家六嫂子,你還認識我這項元直麼?」項元直嘴上說著,手上已在動手動腳。

  李氏原是一位節烈之婦,一見項元直竟敢調戲,但因雙手被綁,不能動彈,可是雙腳未縛,她就出那項元直的一個不意,陡的死命一腳,照準項元直的小腹之下踢去,項元直那時原未防備,一被踢中小腹,頓時痛入肺腑。只好一面忙不迭的彎下腰去,雙手捧著小腹,哼了幾聲,一面始大罵李氏道:「你這淫婦,這般狠心,我可不叫你好死。」

  那班健士,一見李氏踢傷了項元直了,立即不問青紅皂白,一把將李氏拖到廊下,早把李氏洗剝乾淨,又把一柄亮晃晃的馬刀,遞給項元直的手中。

  照項元直的初意,有污辱李氏之心,此時既被李氏踢得不能支持,又見兩廊被綁的村人,萬目睽睽,朝他怒目而視,也會起了羞惡之心,即把那柄馬刀,捏得緊緊的,對著李氏的左肩狠命的一刀劈去。李氏本已不要命的,又因身無寸縷,怕有別樣不好之事,只求速死而已。當時一見項元直用刀劈她,來得正好,不但不肯躲閃,反將身子向上用力一迎,當下即聽得劈啦的一聲巨響,可憐李氏一個嬌弱身子,被劈得兩爿,頓時死在地下。

  項元直還待去砍徐春發的當口,不防徐春發陡的把他腦袋,直向項元直的臉上拚命一撞,跟著縮了回去,又向柱上一撞,頓時腦漿迸出,也死於非命。那時項元直已被徐春發撞下兩顆門牙,鮮血一直噴到胸前,滿襟盡紅。正待去砍徐春發的屍身,以出其氣,陡又聽得四面來了無數鑼聲,料知鄰近村莊,聯合起來,定是來捉他們的。只好急與那百名健士,一齊大喊一聲,一窩蜂的拔腳就逃。各村人眾,確已聚集千餘,來捉長毛的。此時如何肯放,自然拚命就追。百名健士,因奉賽丞相之命,保護項元直來此的,怎麼還敢怠慢,只好不顧生死的保著項元直這人,一齊直往前逃。

  照那班健士的意思,還想奔入嵊縣縣城,請了大兵,再向白岩村去翻本。還是項元直因見去到縣城,還有二三十裡的途程,不如趕緊回到紹城再說,那班健士,不好反對,方與項元直連逃帶竄的,直向蒿壩地方逃去。蒿壩乃是嵊縣會交稽界的地方,來王一得紹城,本有重兵派在那裡,白岩鄰村人士,也知此事,一見不能趕著項元直等人,只好退回。

  現在不提白岩全村遭了浩劫,單講項元直同了百名健士,一腳逃回紹城,見著賽時遷,謅出他的多少功勞,多少危險。賽時遷不及去答這些說話,單問對於大善塔頂之事,是否探出眉目。項元直告知徐春晏的說話,賽時遷聽了大喜,即命項元直、張恂、魏榮三人,速去辦理西郭門大路一帶河水之事。無奈紹城之水,本是四通八達,放幹河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成。

  現在又將此事擱下,再敘包村那邊,原來那位包三姑包小姐,自從那晚上踢走賽時遷之後,以為第二三天,必有大兵去到,豈知一連候了幾天,並無一點動靜,一天正想去找她的老父,商議軍情。忽見她那老父的同學,一個姓梅的,名叫山州,一個姓藺的,號叫瑞夫,單名一個麟字,各攜家眷,匆匆而至,都去避難。包小姐慌忙迎入內室,始向他們說道:「此地不是桃源,我們父女兩個,正想設法遷地為良,只為全村數萬人眾,要走同走,不忍棄了他們在此。」

  梅山州一個人首先答道:「孤村不能久守,本是一定之理。我們攜眷而至,無非暫時駐足而已,本來須得另想別法。」

  梅山州說到此地,包立生已經進來,一見梅藺兩個,以及他們眷屬,先命收拾房間,分配各人住下。然後問道:「二位師弟,你們的本事,本在我們父女之上,你們二位的高見,還是再守此地,以待援兵為是呢,還是設法他去。」

  梅山州搖頭蹙額的答道:「萬萬不宜再守,只有由海而遁,方是上策。」

  包立生道:「這末數萬人眾,哪有許多船隻。」

  梅山州毅然的說道:「事已至此,只有不顧他們。」包小姐接口道:「這是不可以的。人家都是投生而來,如何可以把他們置諸死地。」

  梅山州道:「劫數所在,不能強勉。」

  梅山州說著,望了包氏父女一眼道:「你們二位,有何本領,敢去逆天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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