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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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恂說著,又望著賽時遷笑道:「此次丞相,同了來王爺得了我們紹興,照老朽說來,可要略見我們這位王履謙都禦史的情的。清朝皇帝,因見嘉興已為天國所占,恐怕我們這個紹興再失,即命前任漕運總督,余姚的巨紳邵燦,以及我紹的巨紳,前任副都禦史王履謙二人,擔任團練大臣。原想以紳助官,以民助兵,仿照湖南那位曾國藩的辦法。豈知我們紹興人的心地最狹。那位邵燦知道事不可為,尚能當場謝絕。王履謙王副都禦史呢,人既剛愎,耳朵又軟。自任團練大臣之後,只知龐然自大,本城的一府兩縣,如何會在他的眼內。再加有個名叫王梅溪的劣幕,一向遊幕江蘇。撫台王有齡,在蘇州藩台的任上,曾發其奸。通檄所屬,不許關聘。王梅溪無處噉飯,只好回紹。他既恨得王撫台入骨,凡遇省中來到紹興募捐的公文,他就死死活活的攛掇人民反對,以遂其私。偏偏這位王履謙都禦史,雖然名為全省團練大臣,實止山陰、會稽、蕭山三縣的人民,還聽他的幾句說話。又因山會兩縣比較蕭山稍覺富裕,他就招集本城的遊民潰卒四千余人,作為團丁,反欲藉此專制浙東餉項,以張他的權力。 「當金華地方,開初失陷的時候,王撫台因見歸安縣知縣廖宗元,力保湖州有功,很有將才,打算把他升署紹府,並調紹府許懷清署理杭府。那時許懷清正將王履謙的馬屁拍上,不願赴杭就任。王履謙既知其意,於是留下許懷清仍署紹府。這樣一來,廖宗元便不能夠到任。王撫台正擬命那廖宗元兵署寧紹台道,適值張景渠來紹守城,所率親兵,卻是鹽運使莊煥文撥給他的。到來未久,王履謙卻又倡議說是兵能擾民,不如團練自衛得力,硬逼張景渠率兵回省,張景渠只好照辦。及至浦江危急,王撫台仍命廖宗元來任紹府。 「廖宗元到任之後,首修東郭、西郭、五雲,偏門等等城門,並將附郭厝棺統統移去,複設柵欄扼阻大道,民間因此,已經漸有煩言。我紹自從咸豐七年以來,改用洋錢,每圓七錢三分,值幾一兩。屢經喪亂,奸商益形壟斷,於是對於所有洋錢,分出光板、爛板、輕板、繡板、大糙、小糙、淨光種種名目,任意軒輊,價格懸殊,早夜之間,皆有漲落。廖宗元出示禁止,更加大拂商情。積此數端,紹人對於廖宗元這人,業已大大不滿,不過含怒未發而已。」 張恂說到這裡,又望了賽時遷一眼,接著說道:「及至九月二十六的那天,丞相同了來王爺的大軍,已到錢清。紹興炮船,前往抗拒,只一接觸,大敗而回,退至昌安門外。炮兵因為摘食河中菱角,適為民團所見,當場責其騷擾。炮兵不肯下氣,民團人多,即把炮兵毀傷數人。廖宗元出城彈壓,因要炮兵替他打仗,自然不值民團所為。民團那時誤聽謠言,說是天國大軍,前由臨浦鎮入蕭山的時候,炮兵似有供給天國炮彈情事。又聞錢清之敗,營官炮兵,都有投降天國的。便誣炮兵通敵,本府不應再幫通敵的炮兵。當時便有多數無賴,竟把廖宗元的大轎打毀。王履謙聞報出城,無賴又逼王履謙須將廖宗元軍前正法。 「王履謙雖然沒有答應無賴妄求,可是言語之間,不免侵及廖宗元。廖宗元避入城中,滿城百姓,一聞通敵字樣,大家複又鼓噪起來,一唱百和。正在不可開交之際,忽來奸商王淮三其人,嗾使大眾圍毆廖宗元。廖宗元既被毆傷,由人扶入府衙,竟是昏暈不省人事。民團因見彼等勢盛,又因一發不可收拾,即將廖宗元的親兵,以及未及逃散的炮兵,擒獲百數十人,就在軒亭口一齊斬殺。王履謙不能禁止,僅僅乎函知王撫台,說是不關他事。 「廖宗元在未曾鬧事之前,主張請調楚軍二千名入城,王履謙反對甚劇。廖宗元無法,正擬上省面稟王撫台去,便值民兵交哄事起。不防天國軍隊,就在二十九的那天,破城而入,全城民團,首先潰散,王履謙單身出亡,廖宗元總算與城同亡。我們這座紹城,當時若沒王履謙事事去掣廖宗元之肘,天國軍隊未必即占紹城。」 賽時遷一直聽到此地,暗忖這個張恂,對於紹興過去之事,如此了然,倒也有些才能。當下忙不迭的笑著答道:「這是天意。常言說得好,叫做天下者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又說有德者居之。」 賽時遷說到這裡,又朝項元直道:「元直先生,我們這位張先生,本是你的同鄉,你既能出這個斷絕水源的主意,他又能夠知道五行之術,大家快快商議起來,早將包村攻破一天,就好一天。」 項元直聽說,連連稱是道:「晚生年輕,應遵張先生指教。」張恂接口道:「指教二字,如何敢當,大家斟酌,才是道理。老朽知道此地大善寺內,那座塔頂,乃是缸沙做的,名叫風火筒,一可以避龍風,二即鎮壓紹興風水。元直先生若要斷絕包村的水源,似乎應該先將塔頂除去。」 賽時遷接嘴道:「這還不難,我們阿三,便能上去取下。」 項元直和張恂、魏榮三個一齊大喜道:「我等正愁沒人上去,我們阿三既能去取,真正是天皇的洪福齊天了。」 賽時遷便把那只白猿帶著,即同項張魏三人,一腳步行來到大善寺內。那時大善寺內,所有和尚,早被天國軍隊趕走,就是沒有趕走,哪有膽子敢來阻止。當下即由賽時遷指著塔頂吩咐白猿道:「阿三,你能爬了上去,把這塔頂取了下來麼?」 那只白猿連連點頭,似乎說是能夠。賽時遷同了大家眼看那只白猿索落落的一腳爬到塔頂,正待去取的當口,陡見那只白猿的身子連晃幾晃,跟著就聽得砰咚的一聲,可憐那只白猿早已跌至塔下,摔得全身血肉模糊,一魂往花果山中去了。賽時遷一見他的白猿死於非命,傷感向幾乎暈了過去,大家只好圍著相勸。 賽時遷定了一定神,陡把衣袖一勒,對著大家說道:「阿三為國盡忠,只有我這老頭子自己上去。」 張恂至此,似乎有些抱歉的樣子,正待有話。賽時遷已知其意,連忙搖手道:「張先生,不必多心,大家都是為好,誰能怨誰。」 賽時遷說完這句,早也和那白猿一般,索落落的爬了上去。正待去取那個塔頂,陡覺眼前一個烏暈,身子也就晃了起來。幸虧還是一位老手,趕忙不敢去碰塔頂,仍舊爬了下來,告知大眾。 張恂道:「這座塔頂,本是寶貝,既然如此難取,只有暫行回去,再行商量。」 賽時遷即命左右,用了一具楠木棺材,厚殮白猿。並在大善寺內開吊,來王以下,無不親去祭奠。後來天皇知道其事,封為猿王。死事地方,建立專祠,一生事蹟,付交天國史館立傳。 當時賽時遷辦畢白猿喪事,方同大家回到洗馬池頭私寓,商量數日,沒有法子。 還是魏榮忽然想著一人,忙問張恂道:「先生,你老人家從前,不是曾經吃過一個嵊縣秀才之虧的麼?此人文有子建之才,武有孟賁之勇。只因奉了乃兄之命,侍母家居,不作仕進。可惜他是反對天國的。不然,只要前去問他,他是一個博學多才的人物,斷無不知取下塔頂之事。」 張恂尚未答話。項元直忽岔口道:「魏兄所說這位嵊縣秀才,可是白岩村的那位徐春榮之弟,徐春晏其人麼?若是此人,我曾和他做過幾天同窗,他也並未知道我已投身天國,不妨讓我去討討他的口氣。」 項元直尚未說完,賽時遷不禁歡喜得跳了起來道:「既有此人,元直先生趕快勞駕一趟。」 項元直道:「此人不在紹興,卻在他那白岩村的原籍。」 賽時遷道:「這末我就撥一百名健士給你。大家都穿清朝服裝,漏夜前去,若能好好的探出底細,那就不說。否則你們把他們的全家拿下,押解來此。若再秘而不宣,就點他們一家的天燈再說。」 項元直聽說,即辭大眾,真的改換衣服,帶了一百名健士,一腳去到嵊縣。走到白岩村的當口,先命一百名健士,藏在一個山洞之中,候他信息,百名健士,當然照辦。 項元直對於徐春晏的家中,本是熟路,無須東訪西問。及至走入村中,將近徐春晏的家裡,抬頭一望,只見那一副喬木幽人三畝宅,野花啼鳥一般春的集唐對聯,仍在大門之上。趕忙前去敲門,誰知出來開門的人,正是那位徐春晏秀才。一見項元直這人,不覺失驚的說道:「咦?我不知聽見那位同窗說過,你不是業已投了長毛的麼?」 項元直很鎮定的答道:「你在見鬼不成。我是好好一個大清朝的百姓,為何去投長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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