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九八


  「西太后一等恭王走後,方去怪著東太后道:『咱的姊姊,你怎麼這般老實。六爺來見咱們,那三個壞蛋,雖然沒有一同入見,難免不派心腹暗中伺察。六爺乃是咱們姊妹娘兒三個的救命菩薩,千萬要保全他才好。不要使那三個壞蛋生了疑心,那就誤了大事。』

  「當時東太后一被西太后提醒,嚇得滿臉發赤。西太后又安慰了東太后幾句,又對東太后說道:『六爺此吊奠,照例咱們須得賞賜一頓喀食。妹子已經擬好幾個字兒在此,快請姊姊瞧過,要否更改字樣。妹子打算將此字兒,貼在喀食碗下,六爺一定能夠見著。』東太后接去一瞧,只見寫著是:載垣端華肅順,已有不臣之心,宮庭危在旦夕,著該恭親王率兵保護兩宮以及皇上奔喪回京。大行皇上之梓宮,即著贊襄政務王大臣等護送,方能有所處置。欽此「東太后看完那道密詔,連說不必更改,趕緊辦理。西太后即于第二天命人賞賜恭王喀食之際,貼於碗底。恭王當時見了那道密詔,自然遵旨辦理。

  「怡親王端華二人,急去問肅順道:『兩宮既要老六保護入都,咱們怎樣對付。』「肅順很堅決的答道:『照咱主意,就此拿下老六;並將兩個寡婦,一個幼兒,一同結果性命;就請王爺即位。咱自有辦法,對付天下臣民的。』「怡親王嚇得亂搖其手的說道:『這事太險,咱幹不下。』「肅順就氣哄哄的答道:『王爺不幹,將來不要後悔。』「怡親王聽說,又不能決。他們三個正在解決不下的當口,恭王已經大張曉諭的,定了日子,護送兩宮和皇上進京。肅順匆促之間,也沒什麼辦法,只好同著怡親王、端華兩個,護送粹宮隨後入京。那知西太后真是機靈,倒說一到半途,她便同了東太后以及皇上,暗暗的間道入都。等得肅順等人知道其事,要想追趕,業已不及。那時的肅順,因為贊襄政務王大臣的名義,確是他們求著大行皇上親自下的遺詔,倚恃這著,料定兩宮不敢將他們三個怎樣。一見不能追趕,便也罷了。「兩宮到京,即以當今皇上的名義,下一道上諭:宣佈怡親王、端華、肅順三人,如何如何不臣,如何如何跋扈。著恭親王,會同朝臣,嚴行治罪。當時怡親王、端華二人,先到京中一天,入朝之際,恭親王同了眾朝臣,就命怡親王、端華二人,跪聽旨意。怡親王、端華二人,非但不肯下跪,且在口中大放厥詞,說是咱們贊襄政務王大臣,尚未入宮,此詔從何而來。他們的意思,簡直說兩宮和皇上,沒有下上諭的權力。那時恭親王已經調兵衛宮,對於怡親王、端華兩個手無寸鐵之人,自然不再懼憚。一見他們竟敢抗旨,馬上命人拿下,押交宗人府看管。怡親王和端華二人,還在問人道:『這末咱們的車子呢?難道教咱們贊襄政務王大臣,就此步行到宗人府去不成?』「當時的朝臣,一見二人如此顢頇,無不暗暗匿笑。恭親王既把怡親王和端華二人發交宗人府去後,便去入宮奏知。東西兩宮,又下一道諭旨,既派四十名校尉,帶了諭旨,沿途迎了上去,去拿肅順。最可笑的事情是,肅順被拿之際,正在旅店裡頭,命著兩個少年婦女,陪同睡覺」。

  郭嵩燾一直說到此地,曾貞幹方才接口道:「肅順這人,平日本有一點經緯的。這回事情,怎麼變得這般傻法。莫說別的,單是一位贊襄政務大臣,卻于國喪之中,沿途奸占民婦,已經罪在不赦的了。」

  曾國藩朗聲說道:「一個人忽然胸中不正起來,所做出來的事情,便沒藥救。」

  曾貞幹不答這話,單向郭嵩燾道:「這末他們三個既已正法,一班朝臣,不見得一個沒有牽及的,」

  郭嵩燾道:「有是有幾個,尚沒什麼嚴譴,頂多是勒令休致而已。」

  曾貞幹又問道:「此次事變,一點沒帶著我們大哥麼?」郭嵩燾搖著頭道:「我們這位老先生,和那肅順,僅不過是個研究理學的朋友。朝廷對於臣下,斷無如此吹毛求疵的。」曾國藩正色道:「兩宮既能辦此大事,公私二字,豈有不能分出之理。」

  曾貞幹因見曾國藩很覺鎮定,方始不提此話。大家複又談論了一些軍務之事,曾國藩始去批劄公事。曾貞幹便同郭嵩燾二人,也去休息。

  第二天大早,曾國藩正在寫他家書,忽見曾貞幹、郭嵩燾兩個,同著彭玉麟一齊走入,不覺一愕。急問彭玉麟道:「雪琴單身來此,你那防地,沒有什麼亂子麼?」

  彭玉麟答稱道:「仰仗老師的鴻福,門生那裡,尚沒什麼亂子。」

  曾國藩聽了,便請大家分別坐下。

  曾貞幹微笑道:「大哥,雪琴已有上諭,放了皖撫。」

  彭玉麟連忙接口道:「門生就為此事來見老師的。門生素來不主做官,大行皇上知之甚深。現在東西兩宮垂廉聽政,大概思加先朝舊臣,也未可知。但是門人決計不敢受命,要求老師快替門生奏辭。」曾國藩聽說,笑上一笑道:「雪琴說的兩宮恩加先朝舊臣,倒也不錯。昨天我也奉到命我兼那四省經略大臣的廷寄,我已奏請收回成命。」

  郭嵩燾岔嘴道:「彭京卿乃是水師之中的元勳。如改文職,確實有些用違其長。」

  曾貞幹道:「以我個人之意,倒極願雪琴去做皖撫。因為那兒克復未久,一切的軍政之事,本得一位好好的能員前去辦理。」

  彭玉麟連搖其手的說道:「老世叔不必如此謬贊。世侄萬難當此重任。」

  曾國藩笑著道:「雪琴不必慌得如此,讓我替你去辦就是。」

  彭玉麟聽說,方始大喜道:「倒底老師知道門生的才幹。」曾國藩又笑道:「這件事情,你且不必再問,由我一定替你辭去。不過你們九世叔,馬上就要前去圍攻金陵。長江一帶,水師乃是主軍。你須好好幫他一個大忙才好。」

  彭玉麟急答道:「水師之事,本是門生責任。無論為公為私,敢不盡力。」

  曾國藩點頭道:「雪琴能夠這樣,我始放心。」

  郭嵩燾坐在一旁,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笑問彭玉麟道:「雪琴京卿,晚生曾經聽見你的一件奇事,存諸胸中已久,老想請問,總沒機會,今天卻要斗膽請問一聲了。」

  曾國藩聽見郭嵩燾說得這般鄭重其事,不覺微微地一愣岔嘴問道:「筠仙,你倒底聽了一件什麼奇事。要問我們雪琴。」

  此時彭玉麟的臉上,正在一紅一白,很覺現出為難樣子。原來彭玉麟還當郭嵩燾問他那樁宓美人的事情,因此有那十分尷尬之色。正是:

  無端請問誠堪駭
  如此奇文豈等閒

  不知郭嵩燾要問彭玉麟的一樁事情,究是何事。且閱下文。

  第五一回 縊鬼乞伸冤猶獰面目 王姬甘下嫁別有衷腸

  郭嵩燾聽見曾國藩如此問他,便笑上一笑道:「後輩前年夏天,偶在天津碰見浙江詩人俞曲園先生,無意之中,說起雪琴京卿小的時候,有件怪事。他說王太夫人,臨蓐四日,不產瀕危。忽有大風發自窗外,室戶自辟,燈燭俱滅。其時房內伴守之人無不驚僕於地。王太夫人也暈絕床上,直過好久,王太夫人方始蘇醒,乃生雪琴京卿。王太夫人因見產後甚安,方始對人說道:『頃見一偉丈夫,面色烏黑,傴僂而入,身高竟與室齊,我便一嚇而暈』等語。後輩當時聽得曲園先生說得鄭重其事,覺得此事似近神怪。不知果有此事否,或是誤傳。」

  郭嵩燾尚未說完,曾國藩、曾貞幹一同現出詫異之色的問著彭玉麟道:「真有此事不成,我們怎麼未曾聽你提過。但是曲園先生是位品重南金的人物,決不至於說慌的。」

  彭玉麟笑著點頭道:「確有此事,但不知曲園先生聞諸何人所說的?」

  曾國藩聽說,不禁呵呵大笑起來道:「史傳所載,曾有黑面僕射,又有黑王相公,這樣說來,不知雪琴前世,究竟為誰?」彭玉麟又笑答道:「此事甚長,門生也因他有些跡近神怪,往往深秘其事,所以並未對著老師和老世叔提及。今天既被筠仙編修提起此事,不妨說給大家聽聽。

  「門生先世,籍隸江西太和,明洪熙時始遷湖南衡陽,現在所居的那個日查江。先父鶴皋公,曾任安徽懷寧三橋鎮、以及合肥梁圍鎮等處的巡檢。娶先母王太夫人後,其為伉儷。直至嘉慶二十年十二月某日,先母方始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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