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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九回 發熱發狂斷送要隘 忽和忽戰貽笑外邦

  曾國藩接到那件緊要公事,一邊在看,一邊只在點頭,郭嵩燾等得怎國藩看完之後,方笑問道:「這件公事,何處來的?老先生怎麼看了很是高興。」

  曾國藩見問,便將那件公事遞給郭嵩燾道:「這是九舍弟沅甫,從安慶發來的,他因六合縣城已經失守,溫軍門闔門盡忠,他所發的援兵,到得稍遲。心裡有些抱歉,決計親率大軍,去圍金陵,因要資調蕭孚泗、李臣與兩位總鎮前去相助。我因九舍弟尚有知人之明,所以有些高興。」

  此時郭嵩燾業已看完公事,接口說道:「蕭李兩位總鎮本是當今名將,能夠前去助攻金陵,大局必有轉機。」

  曾國藩點頭答道:「筠仙請在此地稍坐,我到文案房去教他們辦好這件公事來還有要緊說話問你。」郭嵩燾忙答道:「老先生儘管請便。後輩此來,本是前來投效的,稍候不妨。」曾國藩拿起公事,向空搖擺著的帶笑答道:「投效二字,未免言重。筠仙若肯來此幫忙,真正求之不得的事情。」曾國藩說完這話,匆匆自去。

  郭嵩燾等得曾國藩走出簽押房門之後,便去翻閱桌上公事,只見一切的批劄,都是曾國藩的親筆。暗暗忖道:人謂此公老成持重。在我看來,卻是一位守經行權的大手臂。發逆之事,必在他的手上蕩平。我能投效此間,自比在翰林院裡還有希望。郭嵩燾的念頭尚未轉完,已見曾國藩回了進來。坐下之後,向他說道:「筠仙,你方才所說,東西兩宮,打算以那四省經略大臣之職畀我,這件廷寄,已經來到。」

  郭嵩燾聽了一喜道:「老先生真去奏辭不成?在後輩之意,殊可不必。」

  曾國藩搖頭答道:「一定辭的,一定辭的。」

  曾國藩說到此地,又朝郭嵩燾笑上一笑道:「這些事情,不勞老弟過問。老朽只能量力而行,萬難強勉。只有此次贊襄大臣的名義,究竟從何而起?所以兩宮又將他們這班顧命大臣正法,內中必有隱情。你在北京,親眼所見,快請詳詳細細的說給我聽。」

  郭嵩燾說道:「此話雖然極長,老先生乃是三朝元老,國家柱石,後輩應當報知。」

  說到這件事情,須從頭裡述起。道光末葉,廣東巡撫葉銘琛中丞為人雖沒甚麼才幹,卻能紙上談兵,因此得了朝廷的信任。後來不知怎樣一來,竟將在廣東地方的英國人得罪了,英國自恃他們的炮火厲害,就在廣東地方,首先開釁。當時的那場戰事,我們國裡很吃虧的,葉中丞且被擄到印度。朝廷一時無法,只得去向英國議和。草約雖然議定,並未簽字。一直延到咸豐十年的夏天,英國方面,忽派一位名叫阿爾金的使臣,帶同兩位參贊,一個名叫巴夏禮,一個名叫魯愷,坐了本國兵輪,直到天津,指名要換正式和約。不料我們朝上,很缺世界知識,外交手段,單對英國使臣說道:「和約乃是草稿,只要未曾正式簽字,本可隨時更變。」

  英國使臣阿爾金聽了此話,當然不肯承認。可巧那時的僧格林沁僧親王,因為曾將偽威王林鳳祥剿滅,自認是個天下無敵大將軍一般。咸豐皇上本又重視他的,便將此事和他商議。僧親王馬上拍著胸脯說道:「皇上不必多煩聖慮,奴才只率本部旗兵,去到天津把守,英國使臣,倘若見機,乘早退去,那是他的便宜。倘有一句多言,奴才不是誇口,只要奴才略一舉足,就能殺他一個片甲不回。那時才教這些洋鬼子,知道天朝的兵威厲害呢。」

  當時咸豐皇上聽了僧親王幾句頭頂磨子不覺輕重的狂妄說話,頓時大喜特喜。馬上下了一道諭旨,就命僧親王去到天津,督同直隸提督樂善,對於英國使臣,相機行事。

  後來僧親王一到天津,立即發令給那提督樂善,命他去守大沽口的北炮臺,僧親王自己去守南炮臺。並將所有可以進口之處,統統埋了地雷火炮。在他之意,以為這等軍事佈置,一定可制英人死命。不防英人比他還要機警,當他正在佈置軍事的時候,早有暗探派至,把他一切內容,打聽得明明白白的回去報告。僧親王自然睡在鼓裡。還在只望英艦人口,他便可以大得其勝。

  一直等到次日黎明,方見一隻英國兵艦,隨帶幾隻小火輪,以及不少的舢板船,正從水面緩緩駛來。僧親王本已等得不耐煩的了,一見一縷晨煙直沖半空,便知英船已近,正待下令開炮,忽見那只英船,不知怎樣一來,沖入一段積沙之處,陷了下來。僧親王反又止住開炮,對著眾臣說道:「此艦既已陷入積沙之處,難道還會插翅飛去不成?與其開炮打死他們,不如派了我們的船隻,前去將他團團圍住,活捉洋鬼子,解到北京獻功,自然比較將他們統統打成炮灰,更有面子。」

  僧親王的說話未完,忽又見英艦的桅杆之上,陡然掛起一樣雪白的東西,急命將弁前去看來,據報說就是掛的打了敗仗的白旗。僧親王一聽此話,不禁呵呵大笑起來道:「平常時候,人們總說洋鬼子用兵厲害。今天照咱們瞧來,這些洋鬼子的本領,不過爾爾。可知從前廣東的幾次敗仗,並非洋鬼子的能耐,都是咱們的漢人沒有出息,或是沒有替咱們滿人出力,無非虛報聲勢而已。那時林則徐的辦了充軍之罪,葉銘琛且被洋鬼子捉到印度,剝去他的衣裳,穿到狗子身上,真正不屈呀不屈。」

  哪知僧親王正在樂得手舞足蹈的時候,忽又瞧見那只兵艦,漸漸的活動起來。一個不防,那只兵艦早已似燕子般的駛了進口,僧親王直到那時,方知中了英人之計,連連的這裡調兵,那裡開炮,已經不及。再加英人本已暗暗的四布精兵,一面派兵繞過北塘,接連占了新河、唐沽一帶地方,一面又從陸路四處攻入。

  那時的那位僧親王,當然急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是不敢奏知咸豐皇上,怕得誇口之罪。幸虧那位樂提督,雖然也是一位旗人,總算是個軍功出身,又見事已驚動畿輔,國家存亡之際,只好不要命的督率手下旗兵,在那北炮臺上,一停不停的開著火炮,這樣一來,方才支持了幾天。

  七月初五那天的黎明,忽又來了一員英國的大將,此人名叫魯愷,就是英國使臣阿爾金手下的參贊。他見直隸提督樂善,死守炮臺,英兵一時不能進展,便向阿爾金那裡,自告奮勇,親率兵弁,要與樂善一戰。阿爾金自然一口允許。魯愷即率精兵三千,親自拿千里鏡照著樂善所處的地方,瞄準大炮,當下只聽得轟隆咚的一聲,可憐那位直隸提督樂軍門,早被一架無情火炮,打得肢體橫飛,盡了忠了。手下兵士,一見主將陳亡,自然一齊潰散。

  僧親三吃此敗仗,雖然不敢奏上,可是咸豐皇上已經知道。一見樂善陣亡,大沽南北兩炮臺同時失守,這一急還當了得。趕忙下了一道上諭,命僧親王從速退守通州,以保畿輔;又召朝臣,垂問可有別樣良法。那時怡親王載垣,戶部尚書端華,內務府總管兼工部左待郎肅順,三位軍機王大臣,一同奏稱:說是大沽口既失,天津已無門戶可守,英兵旦夕可占天津。我國南方,正有軍事,勤王之兵,萬難驟至。與其長此支持,將來恐驚畿輔,不若下諭召回僧王,以示停戰修和的決心。再派幾位能言善辯的大臣,去與英使重伸和議。英使若再不允,皇上再加一點天恩,不妨賞使他們百十萬的銀錢。夷人素來貪財,這件和議,斷無不成之理。

  咸豐皇上聽了三人之奏,躊躇半日,方始微謂著說道:「事已至此,也只有這般辦理的了。但是僧格林心,不能馬上召回,一則要他把守通州門戶,二則一經召回,太覺示弱於人,和議難得成就。」

  皇上說到這裡,即命太常寺少卿文俊,通政關副使恒祺二人,去到天津與那英使議和。誰知文俊、恒祺二人到了天津,去拜英使阿爾金,阿爾金不肯接見。說是文恒二人,官卑職小,不能當此全權重任。文恒二人無可奈何,只得回奏皇上。

  皇上便又改派大學士桂良,充任全權議和大臣,去與英使阿爾金接洽。英使阿爾金見是我國的宰相,方才開出三條條件:第一條是增賠兵費若干。第二條是准許英國人民,自由在天津通商,中國人民不得分毫干涉。第三條是酌帶兵弁數十人入京換約。桂良見了三條條件,件件都是難題,只好飛行奏知皇上。

  皇上一見三個條件,氣得頓腳大罵洋奴無禮,咱們堂堂天朝,真的被這班洋奴如此挾制不成。當下一面召回桂良,一面又命僧親王再從通州進兵。並用六百里的加緊牌單,廷寄外臣入都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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