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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第四五回 左中丞奏陳援浙策 曾廉訪諮報克皖文

  彭玉麟正和曾國藩、曾國荃二人,談他斬子之事的當口,忽見一個探子來報秘密軍情,暫將說話停下。曾國藩便問探子所報何事。探子說是新任浙撫左宗棠左大人,日前駐兵浮梁,打算掃清浮粱、榮平、婺源三縣附近的賊眾,才有入浙之路。那知三縣附近的賊眾,都是偽堵王黃文金手下的悍賊,約有十七八萬人數。左大人只有八千老湘軍,很是危險等語。曾國藩聽說,一面命那探子再去細探,隨時飛報。一面立即下令,飛調張玉良一軍,限日去到浮梁相助,不得有誤。

  公事剛剛發出,又接皖撫李繼宜的移文,指名要調曾貞幹、曾大成兩軍,前去助攻安慶。因為安慶省垣,已經陷在賊中九年。別樣不說,單是巡撫死了三個,一個是江忠源,一個是李孟群、一個是李繼賓。朝廷屢有嚴旨詰責。要請曾國藩以六百里的牌單去調兩曾,曾國藩當然照辦。

  去後,始問彭玉麟道:「永釗既正軍法,這末他有子女沒有呢?」

  彭玉麟點首答道:「子名玉兒,現已十歲。女名金兒,也已八歲。門生常接家叔去信,說是玉兒年紀雖小,一切舉動,頗有祖風。」

  曾國藩、曾國荃兩個聽到這句,一同連連的點頭道:「如此還好。」

  彭玉麟卻皺著雙眉道:「門生只知有國,不知有家。一個孩子,有甚濟事。老師此次喚我前來,有何示諭。」

  曾國藩道:「一則就為你們九世叔圍困金陵之事。二則自你帶領水師之後,大小已有二三百次戰事。雖然不是回回打勝,單講發逆造反以來,先後已有十一年之久。陷落省分,又有一十六省之多。湘贛二省的外府州縣,難免沒有賊蹤。可是長沙、南昌兩城,至今尚能保住,確是你的功勞呢?所以我一奉江督之旨,非常栗栗危懼。若再師久無功,豈不要步那位何平翰的後塵了麼?你須助我一臂之力。因為長江一帶,水師的用途,勝過陸軍多多也。」

  彭玉麟聽說道:「老師如此重視門生。門生敢不竭力報效。現幸偽翼王石達開在那川省,不能得志。湖北既已克復,對於川秦湘豫諸省,已可隔絕賊方的聲氣。北京的外交,也有議和之望。如此說來,只要注意南京、茅州、浙江、福建幾處就是。門生馬上回去,督率水師,以從九世叔之後,並候老師調遣。」

  曾國藩連稱好好。

  等得彭玉麟、曾國荃兩個先後去後,又接左宗棠的移文,並附原奏稿子。展開一看,只見寫著是:謹查浙省大局披離,恢復之效,未可驟期。進兵之路,最宜詳審。浙江列郡,僅存衢州溫州,其湖州一府,海寧一州,孤懸賊中,存亡未卜,此時官軍從衢州入手,則堅城林立,既阻其前,金嚴踞賊,複撓其後。孤軍深入,餉道中梗,斷無自全之理。無論首逆李世賢正圖窺犯衢州江山,臣軍已由遞安回援,目前不能舍衢前進也。

  金華介衢嚴中,城堅賊眾。臣軍若由金華進攻,則嚴州之賊,必由淳壽一帶潛出包抄,亦非善策。若奕者置子四旁,漸近中央,未有孤立賊中而能善其後者。似臣軍救浙,必須依傍徽郡,取道嚴州,較為穩妥。

  惟浙西皖南一帶,山鄉瘠薄,產米無多。尋常無事之年,民食尚須從江西之饒州廣信,糴買搬連。現在臣軍食米,亦系從饒廣採購轉運而來。勞費殊多,行師不能迅速,此餉事之難也。

  臣軍除已募未到外,不滿九千。除分守遂安開化外,隨臣出戰者不過五千有奇。此外如徽信兩處防軍,雖經曾國蕃毓科奏明歸臣調遣,然兩處正在戒嚴,未可調以入浙。其衢州之李定太一軍,八千余人,江山之李元度一軍,八千餘人,雖人數與臣相等,然均未足深恃。此次李世賢入犯,李定太僅守衢城,李元度分扼江常,而皆迫切呼援,惴惴不能自保。臣亦未能責其遠離城池,浪戰求勝,致損軍威,此兵事之難也。

  前蒙准調蔣益灃,劉培元兩軍來浙,尚未接有該員等確耗。蔣益灃一軍,積久之餉,非兩廣督臣速為清給,難以成行。劉培元新募經費,非湖南撫臣速為發給,亦難集事。相距二千餘裡,恐須三四兩月,乃可取齊。臣已迭次檄催,伏懇敕下兩廣督臣湖南撫臣,速清兩軍欠餉,發給經費行資,俾得遄赴戎機,是為至要。

  至浙東一帶郡縣,均為賊氣所隔,勢難迅速馳援。能從海道出師,乃為便捷。昨接曾國藩抄錄上諭,因杭州寧波等處失守,沿海各口宜防,諭令迅速購買洋人船炮以資攻剿,聖慮周詳,實深軟佩。臣等將來轉戰而前,必可終資其力。草此僅奏。

  曾國藩看完此折,點頭自語道:「季高的才氣本大,此奏也能鎮出之。」

  曾國藩說完此語,又接探子報稱,說是湖北團練大臣雷正琯,不知在何處覓到太平天國前偽軍師錢江的興王之策底稿。一見之下,佩服得五體投地。召問他的幕僚王延慶,要想投求錢江,幫他辦理團練之事。王延慶便想討好,情願親去找尋。雷正琯聽了大喜,立即撥給王延慶五百兩旅費,令他喬裝尋覓,不達目的,不准回局。王延慶立即滿口應允而去。每日的只在茶樓酒肆,探訪其人,日子一久,湖北省城,漢陽、漢口百姓,無不知道此事。

  有一天,王延慶忽在黃鶴樓上,遇到一個眉目清秀,神采奕奕的中年道士。見那道士一個人伏在窗口,望著長江,只是喟歎。喟歎一會,忽去借了一支筆來,在那牆上題了幾首詩句。王延廢走近一看,只見寫著是:

  獨倚青萍陋杞憂,談兵紙上豈空謀;誰催良將資強敵?欲鑄神奸守故侯。
  機已失時慘扼腕,才無用處且埋頭;東風何事吹桃李,似與濃春聞未休。
  飄零無複見江鄉,滿眼旌旗襯夕陽;芳草有情依岸綠,殘花無語對人黃。
  漢家崛起仗三傑,晉祚潛移哭八王;卻憶故園金粉地,蒼茫荊棘滿南荒。
  地棘天刑寄此生,身還萬里轉傷神;鄉關路隔家何在?兄弟音疏自少親。
  捫虱曾談天下事,臥龍原是幕中人;西山爽氣秋高處,從自蒼涼感路塵。
  草野猶懷救國忠,而今往事泣秋風;植劉有意爭雄長,韓嶽終難立戰功。
  滄海風濤沉草檄,關山雲雪轉飛蓬;忽忽過眼皆陳跡,往日雄心付水中。
  桑麻雞犬萬人家,誰識秋情感歲華;夜氣暗藏三尺劍,邊愁冷入半籬花。
  雲開雁路天中見,木脫鴉聲日已斜;幾度登樓王粲恨,依劉心事落清茄。
  一年一度一中秋,月照天街色更幽;天象有星原北拱,人情如水竟東流。
  賈生痛哭非無策,屈子行吟盡是憂;寥落江湖增馬齒,等閒又白少年頭。
  山中黃葉已蕭森,招隱頻年負客心;北海琴樽誰款洽,南聲經卷獨追尋。
  乾坤象緯時時見,江海波濤處處深;莫怪東鄰老杜甫,挑燈昨夜發狂吟。
  餘生猶幸寄書庵,自顧深知匕不堪;蘆岸歸音回塞北,蓴鱸鄉思到江南。
  雖無馬角三更夢,已有豬肝一片貪;且染秋毫濕濃露,手編野史作清談。

  王廷慶看完此詩,不禁暗暗稱讚。忽又想到此人即非錢江,也是一位人材。當下慌忙回復雷正琯聽了。

  雷正琯本在望眼欲穿的當口,立即派人去把那位道士請至,問其姓名,笑而不答。雷正琯於是更加疑他必是錢江無疑,一面待以殊禮,一面對他說道:「觀君詩句,似在洪軍之中,曾建許多事業過的。鄙人求才若渴,足下務勿隱秘。」

  那個道士聽說,方才微微地一笑道:「明公既已知之,何待多言。」

  雷正琯聽了大喜,便與談論天下大事。那個道士,卻能口若懸河,對答不絕。雷正琯不待聽畢,即在腹中暗忖道:今我果得錢東平了。但宜秘密。」

  雷正琯轉完念頭,忙又向著那個道士一拱手道:「敝處局面雖小,既辦團練,又兼糧台,責任重大。務請足下屈就相助,他日有功,不難吐氣揚眉的。」

  那個道士聽了,頷首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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