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
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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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齊布忿然的自語道:「昨天晚上,竟沒一兵一卒來此助戰。此刻賊兵一走,倒來問安起來。真是笑話。」 曾國藩瞧見塔齊布坐在一旁,青筋滿面的已動真氣。便笑著道:「人家既已禮來,我們怎好拒絕。」曾國藩說了這句,即吩咐戈什哈,統統一齊請見。 等得眾官紛紛上船之後,亂哄哄的搶著恭維了曾國藩、曾國荃、塔齊布、章價人幾個一番,塔齊布的悶氣,方始平了一些下去。曾氏兄弟也將大家敷衍走了,方才繼續談話。 曾國藩又問章價人道:「價人,昨天晚上,你總沒有離我一步,怎能知道塔將軍已在跳馬澗打了勝仗?」 章價人見問,只好又說假話道:「不知誰來報信。那時正在慌亂之際,大家或者沒有留心。」 曾國藩聽說,連點其首,便不再問。當時在章價人之意,這天的事情,認為多少總有一點功勞。那知後來大局戡定,曾國藩拜相封侯,位至兩江總督。到任時候,章價人可巧以知縣候補江蘇,他的一班同寅,無不前去和他聯絡,因對於曾氏,既是老東家,又有那場功勞,曾氏給他一點優差美缺,也是理所應該。及至等得曾氏入京大拜,章價人在寧,自始至終,未曾得著一絲好處。 到了那時,自然有些不解曾氏之意起來。於是請人畫上一幅銅官感舊圖,遍請名人題詩作序,以紀其事。當時不才的那位萍鄉文道希世叔,所題兩絕,極有感慨。不才記得是:感舊銅官事久如,念年薄官意蕭疏;卻從修竹參天後,回想青甯未化初。 仲由拯溺不受賞,孔聖猶然有後辭;自是相侯觀理異,未曾點勘到韓詩。 不才那位道希世叔的詩意,自然有些代那章價人抱著不平。不過當時的左宗棠,正入東閣,也有一篇極長的序文,附諸銅官感舊圖上。序文詞氣,頗覺借題發揮,長篇大頁的,大有不直曾氏所為之意。 查左氏充任湘撫駱秉章幕府被那鄂督官文通緝的時代,曾氏替他拜託郭嵩燾和肅順等人,後來因禍得福,不無力量,豈知左氏對於曾氏,每有微詞,人皆盡知,不能深諱。 不才對於以上二事,因為未曾詳悉底蘊,不敢隨意就下斷語。讀者諸君,不乏明哲,自去判斷可也。此是後事,既在此地說過,後不再提。 單說當時的那位章價人,尚未知道後來之事,當然仍向曾國藩竭力效忠。因知這本奏摺,確是難以措辭,須得好好斟酌一下,才好拜發。便對曾國藩說道:「這次戰事,雖有塔將軍在那跳馬澗的一捷,但是公文案卷,喪失無存。將官兵勇,陣亡不少。通盤籌算,功難掩過。大人的摺子,似乎可與彭雪琴大人斟酌一下再發,較覺妥當。」 曾國藩不待章價人說畢。連連的雙手亂搖道:「這件事情,我已打定主意,只有一字不瞞,老實奏知。斷斷乎不可稍掩己過。」 曾國荃接嘴道:「價人此話,本也不錯。大哥就是不去和那雪琴斟酌,也得就近去和郭嵩燾商量一下才是。」 曾國藩聽說,不禁一愕道:「怎麼?九弟還不知道意誠早已回家養病去了麼?」 曾國荃聽了也現一驚之色道:「怪不得長沙的軍務,辦得如此糟糕。意誠既是回家養病,為何沒有通封信息去給我們的呢?」 曾國藩道:「大概驟然得病,不及作書,也未可知。」曾國荃道:「既是如此,大哥何不就回祁門。兄弟的意思,還要請大哥替我附奏一聲,准定取那圍困金陵之策。」 曾國藩、塔齊布同聲答道:「我們本也打算要走。」 曾國藩便一面命塔齊布快去調查頭一天晚上,民眾究受兵災沒有,以便移請湘撫從速放賑。一面自己忙去詳詳細細的擬上一本奏稿,完全承認他錯。並請優恤劉連捷、巫大勝二人。等得辦好諸事,即帶所募兵勇,同了曾國荃等人,一直回到祁門大營。 不久接到批折:咸豐皇帝因為英法兩國的洋兵,火燒圓明園一事,受驚成疾。所有國家大計,均歸端聲、肅順二人主持。肅順既極欽佩曾國藩的,所以批折上面,不但沒有處分。而且命曾國藩署理兩江總督一缺,以繼何桂清之後。 曾國藩見了此旨,感謝知遇。不敢推讓,只好負著克復金陵之責。於是即將曾國荃圍困金陵之策,奏了上去。奉旨照準。並授曾國荃以按察使銜。同時還有一道上諭,是問曾國藩對於何桂清應治何項之罪。 曾國藩奏覆的大意是:封疆大吏,應以守土為重。丹陽潰圍,何督似無調度。且何督曾有辯本,說是他的奔到常熟、昆山一帶,乃是前去籌餉,並非逃避,有案可查云云。查丹陽自從潰圍以後,案卷失散,無從查核。既是真偽莫辨,只有按照原罪辦理。折上之後,何桂清即奉正法之旨。當時有些不慊于曾國藩的人們,說是何桂清之死,不是死在發軍手裡;也不是死在咸豐皇帝手裡;卻是死在曾國藩的複奏一折手裡。 有人去把此話告知曾國藩聽了。曾國藩微笑著道:「國有國法,軍有軍法。何某之罪,應該如此。世人責我,我也不辭。」曾國藩當時表明他的心跡之後,仍去辦理他的軍務。 但因左宗棠已任浙撫,不能再負襄辦軍務之責。便將彭玉麟又從湖口召至,告知輕過一切之事。 彭玉麟一一聽畢,方才答道:「九世叔的圍困金陵之計,現在最是相宜。因為江南大宮一潰之後,賊方各地的聲氣靈通,很使我們難以四處兼顧。若將金陵團團圍困起來,真正可以制他死命。」 曾國荃道:「雪琴既然贊成我的計劃,務以水帥全力助我。」 彭玉琴聽了,忙不迭的答道:「九世叔放心,世侄自從這幾次失敗之後,對於這個水師,又增不少的輕驗。從前因見敵人的炮彈厲害,第一次,是仿照戚繼光的剛柔牌,以漆牛皮蒙在外面,再搓湖棉成團,及加頭髮在內,以之捍禦槍炮,毫無效力。第二次,又用魚網數掛,懸空張掛,也沒什麼用處。第三次,又用被絮浸濕張掛,襯以鉛皮,也是一點無效。第四次,又用生牛皮懸於船旁,以藤牌陳於船梢,也難抵禦。第五次,又做數層厚牌,第一層用那竹鱗,第二層用那牛皮,第三層用那水絮,第四層用那頭髮,依然無用。世侄鬧得無法,只好用我血肉之軀,直立船頭,以身作則。強迫兵士效命,對於一切的炮彈槍子,可避則避之,不可避呢,聽天留命而已。現在世侄的部下,竟能直立船頭,不稍畏忌。複出其矯捷之身手,與敏銳之眼光,而擇臨時免避之方,倒也並未全葬子彈之中。九世叔既用重兵圍困金陵,世侄回去,即派一千艘船舶,聽候九世叔支配可也。」 曾國荃聽了大喜道:「如此甚好。我所防的他們未必全遵我的軍令。」 彭玉麟聽說,便用他那手掌,向空一砍,裝出殺人的樣子道:「不遵軍令的只有殺呀。小兒永釗,幾天之前,就為不遵我的軍令,我已把他斬了。」 曾國藩、曾國荃兩個,一同大驚失色的問道:「真的不成?」 彭玉麟忽然微紅眼圈答道:「逆子私抽洋煙,違我軍令,怎麼不斬?」彭玉麟那個斬字的聲音,雖然很是十分堅決,可是仔細聽去,卻有一種慘音夾在裡頭。 曾國藩急把彭玉麟的雙手捏住道:「軍營之中,雖然不能再顧父子的天性,但是我總不能下此辣手。」曾國藩說完這句,方將雙手放開。 曾國荃接口道:「依我之意,違令去抽大煙,打上幾十軍棍,也就罷了。當時究是一種什麼情形?」 彭玉麟道:「他自到我營中,我就見他仍是一種飛揚跋扈的樣子。我就醇醇告誡,對他說道:『永釗,你既在此投軍,你須存心不是我的兒子。你若倚仗是位公子,或是父子之情,藐視軍營之法,你就錯了主意的呢。』誰知他的口上雖在答應,他的所行所為,事事違反軍令。 「有一次,有人前去密報,說他在那離開湖口鎮十裡的錫堡地方,非但嫖娼賭錢,而且大抽烊煙。我即下了一道手諭,著他回營思過。因為還是第一次,照例可恕的。豈知那個逆子,竟敢把我那道手諭,撕得粉碎,仍舊抽煙如故。那時我就動了真火,以為一個親生之子,尚且管不下來,怎好督兵打仗。當即親去把他抓回營中,綁出斬首。全營將士,都去求情,我只雙手掩了耳朵不聽。等得斬了獻上首級,方才想到其母死得可憐,略有一點悲慘。」 彭玉麟還待再講,忽見一個探子來報秘密軍情,始將話頭停下。正是: 甘願家門絕嗣續 不教軍法失威嚴 不知那個探子所報何事。且閱下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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