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七六


  那些上海的民眾,都說劉麗川、陳連二人,為祖國復仇,使人可敬。大家都去勸他一不做二不休,只有先據城池,以作立足之點。不然,若被何桂清那邊的大軍一到,二位就難倖免了呢。劉陳二人,自然贊成此議。忙又率領隊伍,以及幾千民眾,立刻殺到上海縣衙,逼著袁梓材獻出印信,准他投順天國。

  哪知那個袁梓材卻是一位書生,不知甚麼利害,到了此時,還在口中大罵道:「本縣世受國恩,曾中兩榜進士,十年寒窗,方才博得這個上海縣官,如何肯投你們這班無父無君的叛逆。」

  劉陳二人,當場眼睜睜的被罵,怎能忍受,立刻把手向那隊伍一揮道:「快快殺了這個漢賊好辦別事。」大眾聽說,一齊動手,早把這一位清朝的兩榜進士、上海縣官袁梓材袁大令其人,頃刻之間,剁成一個肉餅。

  劉麗川、陳連二人,既據縣衙,急又分出隊伍,去守四城。尚未佈置妥當,駐滬的美國領事馬遐氏,忽去向劉麗川要求保釋吳建章。又說吳建章雖然反抗天國,卻是政治犯,外人應該保護的。劉麗川聽說,甚為不悅,當場就駁馬遐氏道:「此人乃是我們敵人,軍中俘虜,只有軍法從事。況且貴大總統,自從和我們天國通員以來,彼此已有交誼,怎麼貴領事竟向我們保釋俘虜起來。」

  馬遐氏聽說,無言可辯,只好退去。不過又去暗中設法,買通看守吳建章之人,吳建章竟得逃入馬遐氏的領事館中。不久又逃到常州。

  何桂清恐怕清廷見責,只得撥給吳建章一千兵士,命他規複上海。吳建章雖然領兵,如何敢去攻打上海,只好駐紮儀徵,算在相持罷了。

  劉麗川也知吳建章無力去攻上海,便將經過事實,稟知李秀成那裡。李秀成忽見上海竟為天國所有,不禁大喜,一面重賞劉麗川、陳連二人,並令小心把守城池,一面派兵收復江蘇各處小縣。劉麗川奉命之下,認為清國官場,都是和吳建章、袁梓材一般人物,未免有些驕氣。以致沒有幾時,複被李鴻章、劉秉璋兩路人馬,奪了過去。

  因為李鴻章這人,平時歡喜看看西洋的歷史書籍,知道他們的炮火厲害,便想一到上海,先練外國人統帶的洋槍隊,以制敵人。便在路上,即將此意,去和劉秉璋商酌。劉秉璋忙笑答道:「兄弟每事不肯自己作主,非得問過我這門人徐某。」

  李鴻章聽了大笑起來道:「仲良,你未免太覺忠厚老實了。」

  李鴻章說著不與劉秉璋再說,便自己作主,吩咐劉秉璋的左右道:「這末快將徐參贊請來。」

  左右奉命去後好久,劉秉璋尚在自語道:「這樣最好,就讓他來替我作主。」

  李鴻章笑上一笑道「如此說來,你若沒有這位貴高足,你又怎樣?」

  劉秉璋也大笑道:「不過仍去做我翰林,或竟回家去吃老米飯去。」劉秉璋說話未完,即指著外邊道:「你來你來。快快替我出個主意。」

  李鴻章站起往外一看,只見徐公已經飄然而入。李鴻章忙請徐公坐下,即將他想去到上海,先練外國人統帶洋槍隊的意思,說給徐公聽了。

  徐公想上一想道:「照晚生之意,殊可不必。因為太平天國方面,雖在和清朝爭奪天下;他的宗旨,確極正大,誰也不能說他不是。不過手下的那班悍將狼兵,一破城池,就是奸焚殺掠,這便是大大的不是。話雖如此,我們國內的戰事,只好視作一家人的兄弟爭吵,似乎不必請教外人。」徐公說到這裡,更加將他的聲音放重了一些。繼續說道:「從前吳三桂的前車可鑒呢。」

  李鴻章聽說,忙又辯說:「洋人文明,頗講公理,何致步那吳三桂的後塵。」

  徐公又說道:「就算不步吳三桂的後塵,這些洋槍大炮,未免多傷生命。公豈不知這班兵士,每月僅吃幾兩銀子的餉銀。戰勝的犒賞,每人也不過派到幾兩銀子。一經戰敗,屍骨即填溝壑。古人所說那句:仁不掌兵義不掌財的說話,只可說在三代以前,不可說在三代以後。況且同時還有那句:殺一不仁而得天下,吾不為也之語。晚生總以炮火太覺殘忍。」

  李鴻章聽到此地,知道徐公乃是劉秉璋的靈魂。一見靈魂不甚贊成此舉,那個軀殼,當然也不贊同的了。當下暗打一個主意,即向徐公拱拱手道:「兄弟正為此舉,是否可行,來與你們貴師生二位商酌。此刻杏翁既不贊成此舉,我們將來再談吧。」說著便即告退。

  劉秉璋卻在一旁,不知李鴻章之意,還在叫著李鴻章的名字道:「少荃,這件事情,關係匪小。我們准定從長商議吧。」

  那知劉秉璋的說話未完,李鴻章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劉秉璋始問他的這位門人道:「少荃乃是一位奇才,你怎麼反對他的計策。」

  徐公微笑道:「門人的意見,已經表示他聽。既來商量,當然要得我們這邊同意的。門生此刻料定李公必定不肯放棄他的主張,不久就有公文前來,要和我們分道揚鑣的了。」劉秉璋聽了大驚道:「如此怎麼好呢?」

  徐公道:「沒有甚麼道理,就是各幹各的也好。」劉秉璋忙又說道:「這末你何不卜卜文王卦呢?」

  徐公笑著搖頭道:「門生偶爾卜卦,無非得它一點先機而已,哪能事事卜卦。」

  劉秉璋聽了,連連點頭稱是道:「不錯不錯。殺一不仁的說話,本是武王的事情。文王本是武王之父,豈有贊成用那炮火之理乎!」

  誰知沒有幾天,果接李鴻章的公事。說是彼此意見相左,不便合在一起行軍,敝軍自赴上海練那洋槍隊云云。

  劉秉璋便問徐公怎樣辦。徐公道:「複他一道移文,准定各自進兵。」劉秉璋甚以為然。

  後來李鴻章果然走到上海,用了幾個洋人,統帶手槍隊。上海被他克復,竟得署理江蘇巡撫。

  當時的劉秉璋既與李鴻章分道而行,他便進兵皖境,仍由徐公調度,一連打上幾個勝仗。

  天國方面深怕的安慶有失,急命四眼狗英王陳玉成遙領安徽。陳玉成便派他的大將,顧王吳汝孝率領五萬老萬營的人馬,扼守舒城。老萬營乃是廣西起義之軍,世人稱為老長毛的。人既饒勇精幹,見陣又多,因此老萬營的兵士,一個可以抵百。他們一到舒城,天國方面的軍威又是一振。

  皖撫李續賓急與部將曾國華、劉錦堂、鄒玉堂、趙國棟等人商議道:「敵軍既派重兵扼守舒城,我們只好撤圍廬州,以待援兵如何?」

  大家都說:「只好如此。」

  李續賓便下一命令,著即緩緩退行以養兵力。顧王吳汝孝忽見李續賓撤圍而去,不知是何計策,不敢追趕。李續賓約行五十餘裡,已抵三河鎮上,因見天色已晚,下令紮營。大家正吃晚膳之際,忽據探子報到,說是四眼狗陳玉成,忽把他的大營,移駐金牛堡地方。

  李續賓急把手中的飯碗一放,對著眾將道:「我們何不就在今天晚上,去劫四眼狗的大營,以作先發制人之計。」大家聽說,無不鼓掌稱善,只有曾國華一個人,仍在自顧自的吃飯。

  李續賓一見曾國華似有不甚贊成之意,忙問道:「溫甫當此生死關頭,怎麼這般冷冷。」

  曾國華見問,方始放下飯碗道:「你在問我意思麼?我也不過想留這個腦袋,再在世上吃幾年飯而已。」

  李續賓一驚道:「溫甫何故說此忿話。」

  曾國華道:「卑職自從跟隨大帥以來,那一場戰事,落在人後。既來為國出力,戰死本是應該。不過家兄曾經告誡過的,死有泰山鴻毛之分。今夜如去劫營,仿佛以蛾撲火,萬難倖免。」

  李續賓接口道:「這是溫甫太把這只四眼狗看重了。我們前去劫營,頂多空走一趟,決不會吃敗仗的。」

  曾國華知道拗不過他這上司,只好允諾。李續賓方始大喜,忙忙下了一令,三更造飯,五更進兵,不得有誤,違者軍法從事。一到五鼓,李續賓又命三軍,人銜枚,馬勒口,就此殺奔金牛堡上,去撲陳玉成的坐營。

  哪知陳玉成本是一員戰將。這天白天,因見天有大霧,恐怕有人前去劫營。他就急下一令,趕快殺到三河鎮上,好教官兵不防。所以陳玉成竟和李續賓的軍隊,走了岔路。陳玉成對於安徽地界,又極熟悉,於是竟被他抄到李續賓的後面。那時李續賓的軍隊,還離三河未遠。一聽後面忽有喊殺之聲,始知反而中了敵人之計。慌忙下令,前隊改後隊,後隊改作前隊,趕緊殺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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