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七五


  當時曾大成聽見張天師說得如此神奇,又想到曾國藩的不喜喝茶,無非衛生起見。不防竟在此時,造成此種現象,方才明白,人生在世,一飲一啄,都有前定,自然還是依照張天師的叮囑,不漏風聲為妙。曾大成既是打定這個主意,所以回到營中,並未去說與曾國藩聽。曾國藩還當真已保留三月,只望河水迅速開凍,便好回家。

  當時發出家信之後,沒有多天,忽接他那叔父來信,連忙拆開一看,只見信上,起先說他父親生病之事。後來說到正月十七那天,病人已在床上不知人事,陡見半空之中,落下多少黑水。說它下雨,不像下雨。說它是水,內中又有不少的茶葉。外邊正在鬧那雨水之事,裡邊病人,居然好起一半。現在大概無礙等語。

  曾國藩知道張天師果有法術,心裡自然十分感激。哪知直到二月十一那天,河中猶未解凍。曾國藩雖在著急,但聽張天師曾經說過可留三月,那時還沒半月,稍稍好過一點。正在吩咐左右備馬,要想出城巡視,忽見那個曾大成,親自急急忙忙的送入一件東西。忙去接在手中一看,乃竹亭封翁的訃文,疾忙抖凜凜的拆開一看,方知他的老父,已于二月初四逝世。不待看完,早已掩面大號起來。左右人等,知道他們大帥丁了外艱,一齊上前勸著節哀辦事。

  可巧曾國華已從安徽趕至,他們兄弟二人就從瑞州奔喪。所喜阻路的那些賊營,適值奉命去攻南昌,沿途並無阻礙。及至他們二人到家,曾國荃也由吉安繞道奔喪回來,反比他們早到半天。於是一面成服,一面奏報丁艱。

  不久奉到上諭,給假三月,所遺職務,著令楊載福就近代理。那時楊載福,因有戰功,朝廷迭加升擢,已經以提督銜署理湖北鄖陽鎮總兵多時了。

  當年四月,曾國藩因見假期將滿,複又奏請在籍終制。正是:

  閻王教你三更死
  定不留人至五更

  不知朝廷能否允許在籍終制,且閱下文。

  第三九回 劉麗川興兵上海城 曾國華死節三河鎮

  曾國藩奏出在籍終制之折,正在料理竹亭封翁的葬事。一天奉到批折,不允所請,並且催促假滿回營視事,曾國藩哪裡就肯遵旨辦理。五月裡葬過竹亭封翁,六月又上一折,仍舊瀝請終制。批回之折,仍不允請,且有移孝作忠之語。曾國藩到了九月,因見江西軍務漸有起色,複又委委曲曲的奏上一本。說他父亡至今,方寸猶亂,就是勉強遵旨回營,對軍務也難盡心調度,與其遺誤於後,不如聲明在前。朝廷見他說得十分懇切,方才允准;並命將曾國荃的吉字一軍,交與旗人文翼和陳諟人分統。曾國華的統領職務,交與王鑫代統。

  王鑫本為曾國藩一手提拔之人。對於作戰計劃,頗有一點特別長處,廣昌一役,倒也大打幾次勝仗。不防駐紮樂安的敵軍,率了大隊,回竄吉安,官兵寡不敵眾,周鳳山的一軍,首先潰敗,於是王鑫、劉騰鴻的兩軍,不能立足,兩人一同陣亡。那時江西巡撫,又擢旗人耆齡署理。耆撫台因見連喪湘軍幾員健將,派人面請曾國藩以國事為重,請他命他兄弟曾國荃,擔任總統一職,以救江西生靈。曾國藩也念國事方艱,便命曾國荃速行就任。曾國荃方始進駐吉安,仍以他那吉字一軍,做他坐營。

  沒有多久,忠王李秀成已命賴漢英、洪宣嬌、陳玉成、馮兆炳四個,各率精兵一二十萬,合計五六十萬之眾,從那饒州、撫州兩路,直趨吉安。曾國荃親打頭陣,即于咸豐七年十二月中旬,首先克復臨江府城。同時楊載福、張運蘭、王開化、趙文群等人,先後殺退賴漢英、洪宣嬌、陳玉成、馮兆炳等等的四路人馬。賴洪陳馮四人,因見江西不能立足,即向浙江竄去。

  此時左宗棠因丁內艱,已回原籍守制。咸豐皇帝只得親自書寫一道廷寄,飛遞曾國藩那裡,命他馳驛浙江,督辦軍務。曾國藩到此,只好墨從戎,即日治裝,先到長沙,奏報起程日期。又由武昌經過九江,直達南昌。救援浙江的一切軍隊,都集河口鎮上。彭玉麟聽得曾國藩到了南昌,親從湖口前去迎接。曾國藩僅在湖口小住幾天,八月下旬,即到河口大營。又因駐守福建的敵軍陳開、李世賢、陳國瑞、苗沛霖、李昭壽各帶重兵,進陷廣豐、玉山兩縣;江西又極緊張。曾國藩指揮各路人馬,與敵作戰,未能馳往浙江。後接安徽巡撫李續賓的公文,也要曾國藩前去相助。曾國藩只得命國華兼程前往。曾國華去了未久,又接李鴻章、劉秉璋二人的公文,都說情願各率大隊淮軍,去克江蘇。曾國藩知道李鴻章手下,有那劉銘傳、程學啟;劉秉璋手下有那徐春榮,同弟徐春台,都很可靠。當即回文允諾。

  那時各處的統兵大員,不下二三十路,同時並舉的很多。不才只有一枝禿筆,一時忙不過來,只好先從緊要的一路敘起。

  現在先講李鴻章、劉秉璋兩個淮軍首領。當時各接曾國藩的回文之後,先行會合一起,再向上海方面進發。原來上海地方,乃是中西人們薈萃之處,商賈雲集,財源富厚。天皇見了早已眼紅。從前錢江未走的時候,常常地逼著錢江派人去取上海。錢江生怕惹起外人交涉,反為清廷藉口,所以一直並未派兵。及至錢江走後,忠王李秀成接掌兵權,天皇又命李秀成派人,進取上海。李秀成要順天皇之意,只好遵旨辦理。但是他也知道錢江的意思,所以只主計取,不主力敵。

  當下即令他的心腹,粵人劉麗川,潛往上海,運動華商舉事。成則自然有益,敗則無關他們。劉麗川到了上海,又約一個福建朋友,名叫陳連的和他共事。陳連在申已久,即將滿清政府,如何如何不好,天國政府,如何如何好法,暗中講給人聽。沒有幾時,上海地方的人士,無不知道此事。誰知舉義的主體人物,尚未得著一個,反被上海道台吳建章知道其事,馬上奔到江督何桂清那裡獻功。

  那時何桂清尚駐常州,雖然只與幕僚等人,飲酒賦詩,作他的名士生涯,到底上海是他屬境。聽到這個消息,何如不嚇。於是一面出上一張極嚴厲的告示;一面移知向榮,要他派兵去到上海捕捉劉麗川、陳連二人,向榮接到公文,也知上海不是作戰之地,不肯發兵。何桂清大怒之下,暗暗奏上一本,擬清朝旨斥退向榮。幸虧朝廷知道向榮為人,老謀深算不是輕舉妄動之輩,只將原折發給向榮去看,命他加意防範而已。

  向榮接到此旨,倒還不甚麼樣,卻把那副欽差張國梁,氣得三屍暴躁,七孔生煙起來。立即奔到向榮那兒,對著向榮厲聲說道:「姓何的身居兩江總督。問他自從到任以來,究竟作過那件事情。我同老帥兩個,雖然沒有即破南京,這兩年來,大小也打上一二百仗的了。不是我和老帥把守這個丹陽,恐怕姓何的早已不能駐劄江蘇之地了呢。」

  原來那時江蘇省垣,已為天國所得。守將汪大成,日日夜夜的,只想衝擊向氏大營,就好和南京地方連成一片。只因向榮既能調度軍機,張國梁複能衝鋒陷陣,所以一座大營,竟把蘇州、南京兩處隔斷。

  平心而論,向張二人之功,似也不可埋沒。張國梁的在向榮面前大發脾氣,也是應該。當時,向榮雖也怪著何桂清不是督撫之材,既為朝廷放來,不好把他怎樣。心裡卻已打定主意,預備上海失守,好教何桂清為難為難。便和張國梁悄悄的耳語一會,張國梁方才含怒而去。

  向榮這邊,既然不肯派兵,汪大成那邊,居然派了一支隊伍,幫助劉麗川行事。劉麗川本在深恨上海吳建章是個漢奸,一見汪大成派了隊伍給他,他就打聽得八月二十七的那天,上海城內凡是清官,都要前往孔聖廟中上祭,即命所有隊伍,統統扮做平民,各攜軍械,暗伏聖廟兩邊,以便那天戕官起事。及到那天,江督何桂清,可巧有事來到上海;既到上海,不能不去主祭。劉麗川、陳連二人,一聽此信,自然更加歡喜。一等江督何桂清、上海道吳建章、上海縣袁梓材等等,正在衣冠楚楚,一同上祭的時候,馬上一聲發喊,殺了進去。當下附和的民眾,也是不少。只把那位何桂清,第一個嚇得屁滾尿流。上海道吳建章、上海縣袁梓材兩個,膽子較大,還在口裡打著官腔,大喊拿人。後來瞧見他們手下的差役,反而前去幫助劉麗川那邊居多,方知大事不妙,不是官鹹可以嚇得退的,只好保護著兩江總督,先行逃走。

  劉陳二人,如何肯放他們幾個!當下又是大吼一聲,一齊追了上去。何桂清因為老天派他後來要受清廷正法之罪,此時只好讓他當場逃脫。倘若竟被劉麗川等人拿住,將他殺害,豈非反而成全他得著殉國的好名聲了麼?於是何桂清逃回常州,袁梓材逃回上海縣衙;吳建章吳觀察最為劉麗川、陳連二人所恨,當場竟被二人捉下。照劉麗川之意,當場就要結果吳建章的性命。後來還是汪大成派去一位隊長,主張將他留下性命,以便去易清國城池。劉麗川聽說,也以為然,始把吳建章看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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