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七〇


  「去年的冬天,那個偽比王伍文貴,攻打六合縣城甚急。何平帥又與向欽差不甚投機,便命劉秉璋率領所部,去救六合。有一天的半夜,偽比王伍文貴那邊,又添上一支生力軍來,要想就在那天晚上,攻破縣城。六合縣知縣溫令紹,原恐怕孤城難守,漏夜命他親信人員,偷出縣城,去請劉秉璋裡外夾攻。

  「劉秉璋當然答應。正待親自出戰的時候,這位徐公急阻止他道:『今夜萬萬不可出戰,出則必敗。』當時劉秉璋就問他道:『我們坐視不援,倘有失守城池之事,其咎誰歸?』徐公答稱:『今夜月犯太歲,只主傷人,不主失地。』劉秉璋平時對於徐公,雖是言聽計從。那天晚上,見事太急,只好請他那位幫統王蠻子引兵出擊。哪知那座六合縣城,雖然保住,那位王蠻子可已當場陣亡。劉秉璋一得那個消息,竟會嚇得滿頭大汗,神色大變的,前去執著這位徐公的手道:『真好險呀,方才不是賢契見阻,我還有命不成。』「徐公又獻計道:『明天七時至十時,必有大雪,又是太陰下行之時。老師可于這三點鐘內,親出擊敵,非特能夠大獲全勝,而且還可得著利器不少。』劉秉璋聽了自然大喜,便去調度人馬,準備屆時殺出。及到六點五十分的時候,天上並沒一點雪意,便問徐公道:『此刻還是天氣清朗,我防十分鐘裡頭,未必有雪。倘不下雪,我們可要出戰呢?』徐公笑而不答。沒有多久,劉秉璋忽聽鐘上剛打七下,天上果就飛下雪來。那時劉秉璋又驚又喜,立即率領隊伍,殺進敵營。賊軍方面,因為頭一天晚上,殺死一員清將,打了一個大勝仗。回營之後,正在大吃大嚼,未曾防備。忽見官兵殺到,果然潰敗。劉秉璋便得了無數的槍炮子彈。」

  曾國藩一直聽到此處,始問李鴻章道:「難道這位徐公,也和李金鳳小姐一樣,懂得一些法術的麼?」

  李鴻章忙答道:「老師所說的這位李金鳳小姐,可是李孟群中丞的令姊,小名叫做五姐的麼?」

  曾國藩點頭道:「正是此人。」

  李鴻章聽了搖頭道:「李五姐的法術,乃是旁門左道。這位徐公的學術,乃是全憑文王卦中的爻辭。一正一邪,不能同日而語的。」

  曾國藩又失驚的問道:「這樣說來,這位徐公,簡直參透易理,明白天地陰陽之學的了。」

  李鴻章又說道:「那個文王卦上的爻辭,真有奇突的事情。聽說有一次,徐公的一位糧台同事。他的府上,就在丹陽。因為母親在家害病,本人又在軍務緊急之際,不能請假回家。便去拜懇徐公,替他蔔上一卦,以問病狀凶吉。哪知當時蔔出來的爻辭是:

  『春無人日,星無生,萊衣顏色變成白』。」

  李鴻章說到此地,又將那個爻辭,解釋曾國藩去聽道:「春字沒有人日二字,是不是一個三字?星字沒有生字,是不是一個日字?萊衣變白,自然是說那回事。三日之中,要穿孝了。那個爻辭,連兒子替父母問病,都能預知,豈不是十分奇突。」

  曾國藩聽說,不答此話,單在連連的自語道:「快叫文案上去辦資調的公事。」

  李鴻章笑著阻止道:「老師殊可不必。劉秉璋本是一位書生本色,無甚他長。每次對人老實說著,他的帶兵打仗,全虧這位徐公相助。老師果真去把這位徐公調來,豈不是使他為難。況且現在大敵當前,辦理軍務的人才,宜分不宜合的。」

  曾國藩聽到這句,方始頷首說道:「賢契之言是也。」

  不才做書做到此地,卻有一件事情,急於敬告讀者諸君。先嚴杏林公的戰功,《清史》平逆卷中,已有紀載。只有文王卦一事,《清史》上面,僅有布政使銜徐某某,善卜文王卦,恒有奇驗的數語,餘未詳載。先嚴杏林公於遜清光緒十九年九月初一日,病歿原籍。那時不才年僅十齡。童子無知,除了只知悲從中來之外,沒有去問先嚴文王卦之事。

  先嚴易簀之際,卻執著不才之手,欷s[的說著遺囑道:「吾年五十有九,病歿家中,亦無遺憾。惜汝年幼,不能繼述吾之卦學耳。」因為先嚴於光緒十七年,在那四川提督任上,忽患重疾,急蔔一卦,爻辭上有生於秦而死于楚的一句。當時先嚴一見爻辭,知道不祥。以有老母少妻幼子等人在籍,不願死於異地。一俟病體小愈,即請不才的劉仲良太夫子,代為奏請歸省。當時不才的太夫子,忽聽見先嚴要走,不禁極懊喪的,執了先嚴的手說道:「某人,你真忍心舍我而去,回鄉歸隱麼?」先嚴聽得如此說法,只好老實說出爻辭,不才的太夫子,方始應允代奏。先嚴是光緒十八年三月,由四川省起程的,直至當年六月,才抵家鄉。次年正月,舊恙復發,至九月初一,即棄不才而逝。

  轉瞬四十年來,回憶此事,猶在眼前。而不才既不能傳下先人之學術,複又不能光宗耀祖,只落得編撰小說為活,已是愧對亡親的了。倘若讀者諸君,再認不才述及先人之事,有所標榜,豈不更使不才無處訴苦了麼?話既聲明,即接正傳。

  當時曾國藩又對李鴻章說道:「現在人材,半為洪氏,如何是好?」

  李鴻章聽了搖首的答道:「洪氏那邊,也不過僅有偽軍師錢江、偽忠王李秀成、偽翼王石達開三個。」

  曾國藩道:「賢契怎麼這般說法,難道有了這三個勁敵,還不夠麼?」

  李鴻章道:「照門生說來,我們這邊,有老師和彭雪琴、左季高三位,不見得還懼他們。」

  曾國藩連連自謙道:「老朽何足掛齒,倒是雪琴、季高兩位,將來或能成名。賢契既已來此,你倒說說看,現在若要消滅洪氏,究取何計為先。」

  李鴻章道:「向榮馭下太寬。勝保、琦善、僧格林沁的三個旗人馭下太嚴。所以各擁重兵,不能克敵。若說知人善任,總攬全域,要讓老師。調度水師,公正廉明,要讓雪琴。料敵而進,決斷不疑,要讓季高。他如胡潤芝、李迪庵、駱秉章等輩,只能坐一省,奉令照行,似乎猶未能稱做全材也。現在通盤的大計,不如以重兵圍困金陵,使其不能施發號令。然後再在各省,次第的削其翼羽。至多三年,不怕那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了。」

  曾國藩聽說道:「賢契此論,頗與亡友蘿山、舍弟國荃二人的意見相同。這末就請賢契,姑在此地參預戎機,一有機會,我當保你獨當一面就是。」

  李鴻章稱謝而出,即去與程學啟二人,敘舊去了。過了月余,曾國藩因見李鴻章的才氣磅礴,不再讓他充作幕僚。,即下一道公事,命他帶同程學啟劉銘傳二人,去練淮軍。練成之日,由他統領,程劉二人分統,自成一軍,前去獨當一面。淮軍名義,即自此始。

  當時曾國藩仍舊自統湘軍,又有李鴻章的淮軍相助。軍隊愈多,聲名愈大。各省督撫,凡遇軍情大事,都去與他商酌,他便隱作盟主起來。

  有一天,曾國荃忽由防地來到大營。曾國藩問過那邊軍事,又問他道「偽東王楊氏,既被偽北王所殺,難道他手下的部隊,沒有變亂不成?」

  曾國荃見問,趕忙答他老兄道:「兄弟正為此事,來和大哥商議。兄弟因見現在各處的探子,沒有一個可靠。特地出了重餉,專練了一隊偵探,方才能得敵方的真情。

  「日前據報,說是偽天皇,自見偽北王殺了偽東王之後,偽東王的部下無不蠢蠢欲動。全城人心惶惶,謠言大盛。只好再與偽軍師錢江商議,要他設法平靖內亂。當時錢江即答他道:『為今之計,只有一面速下上諭,宣佈東王之罪,使他部下無所藉口,此乃釜底抽薪之策。一面再奪北王官爵,再將北王之弟韋昌祚問斬,以平眾怒。能將北王同問罪,更易消滅此事。』

  「哪知偽天皇優柔寡斷,既不肯宣佈偽東王楊氏之罪,又不肯將那韋昌祚問斬。一日到晚,不是口中喃喃自語,求著甚麼天父顯靈,欲以教旨,勸化偽東王部下作亂之心,就是取那醇酒婦人之法,去與偽徐後東西二妃,以及眾妃,一同裸逐偽宮,希冀早死。

  「不防偽北王因見偽天皇沒有辦法,他又遷怒偽翼王石氏起來。先將他那吉妃,亂刀砍為肉醬。並把他的岳母伍氏,舅嫂吉氏,統統殺害。又命其弟韋昌祚,率領王府衛士,去殺石氏全家。石氏匆匆之間,不及調兵自衛,只好單身逃出後門,離開金陵,即行召集所部,一直殺往四川去了。

  「當時韋昌祚搜獲不著石氏,就將石氏一個七十餘歲的老母,連同妻子兒女,統統殺死。韋昌祚返報偽北王,說是雖將石氏全家八十八口斬殺無遺,可惜走了石氏。偽北王忙入朝,硬說石氏要替東王報仇,日內就要造反,殺入皇宮。他為平亂計,已將石氏全家老小除去,還要逼著偽天皇下令通緝石氏。偽天皇一得此信,只是急得雙腳亂迸,仍沒甚麼辦法。偽北王也就回他府去。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