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六九


  那個農夫答道:「曾帥有令在先,無論那家,不准留宿生人。因為防著賊人的奸細。」

  李鴻章聽到這句,不禁暗暗叫起苦來。正在進退維谷之際,陡聞後面來了一陣快馬的鈴聲。回頭一看,不禁大喜。你道為何?原來後面來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李鴻章的密友,那位程學啟便是。

  李鴻章一見是他故人,正待問程學啟,可是也來投效這個勢利小人的當口,已見程學啟一馬奔近他的身邊,雙手拉著馬韁,向他連連的笑著拱手道:「少荃真被滌帥猜中。」

  李鴻章一聽話中有話,忙問程學啟道:「此話怎講?」

  程學啟便同李鴻章下馬。站在地上,先將他離開家鄉,出門遊學,後被滌帥聘入幕府之事,簡單的告知李鴻章聽了之後,方又笑著道:「方才滌帥一等你走,他就親自出去找我說你才大如海,可惜稍有少年盛氣。若將這點除去,便是一位全材。故以驕傲之態戲你。」程學啟說到這句,又指指李鴻章大笑起來道:「少荃竟會墮他術中也是奇事。」正是:

  棋高一著誠難敵
  才大千般也易欺

  不知李鴻章聽了此話,又是怎樣,且閱下文。

  第三六回 論人材詳述文王卦 練偵探私抄敵國書

  李鴻章聽到程學啟說他墮入曾國藩的術中,尚張目說道:「我說老師對於門人,只管大大方方的教誨就是。何必故作如此的態度,相戲後輩呢?」

  程學啟又笑說道:「凡是天下盛氣之人,誰也可以相戲。至於你們老師的戲你,更是對症下藥。」程學啟說到這裡,又正色的問李鴻章道:「少荃兄,你自己平心論論,你的目中還有人麼?我在家鄉的時候,就想勸你過的。因知我們幾個頑皮慣了,與其讓你忠言逆耳,不如不說,保全平日的交情為妙。」

  李鴻章聽說,方始有些懊悔起來,低頭無語。

  程學啟此時,料定李鴻章已經心服。便又將手向著李鴻章一擋道:「快請上馬,同我回去見你老師去。我本是奉著他老人家命令,追了上來請你這位會耍脾氣的大爺的。」

  李鴻章至此,竟被程學啟正喻夾寫、莊諧並出的鬧了一陣,只得尷尬其面的強顏一笑。始同程學啟兩個,各自跳上馬去,仍向原路回轉。及至複又走過那個農夫之前,只見那個農夫,似乎因他忽和大營裡的師爺,同在一起,臉上現出驚慌樣子,急急忙忙的避了開去。

  李鴻章此刻那有工夫再管這等事情,單同程學啟一直來到大營。尚未進門,已見他的那位老師,衣冠楚楚,笑容可掬的,站在甬道之上候他。李鴻章一見他的老師,如此盛禮相待,更加相信程學啟的說話非假。慌忙跳下馬來,奔至曾國藩的面前行禮下去。

  曾國藩一面連呵腰還禮,一面又含笑的扶起他道:「少荃得毋謂我是個前倨後恭者乎?」

  曾國藩說了這句,又朝程學啟一笑道:「請你去辦公。我們師生兩個,不去破費你的光陰了。」

  李鴻章也道:「我們停刻再行細談。」說著,即隨曾國藩入內。

  曾國藩便同李鴻章去到花廳之中,一樣請他升坑,一樣向他送茶。李鴻章到了此刻也就心平氣和的對著曾國藩謝過道:「門生年輕,沒多閱歷,剛才盛氣冒犯了老師,還求老師忽怪。」

  曾國藩笑著道:「我方待才而用。豈有才如賢契之人,反加白眼不成。只是大丈夫須要能屈能伸,器量尤比才幹為重。有才幹者,有時還不免為人所用,有器量者,方能用人呢。」

  李鴻章微紅其臉的答道:「老師好意,門生已經全知。以後仍望耳提面命,也不枉門生前來投效一場。」

  曾國藩點點頭,方說別話道:「從前我聞賢契,在那呂賢基中丞的幕中,本想前去函約,嗣因那裡軍務緊急,不敢奪人所好。不料轉眼之間,又一年多了。賢契此來,可曾知道那邊的軍務。」

  李鴻章道:「門生前年,果一度入呂中丞的幕府。只因屢次獻策,未曾一用,既不見信,門生只好潔身以退。回到家鄉,一混就是年餘。聽說現在換了李迪帥之後,仍是那個四眼狗陳玉成守住安慶。上次李迪帥因見湖北複又失守,曾經親率精兵,去到湖北。那個壇角一戰,雖然足寒賊人一時之膽,可是也傷了一員姓羅的大將。」

  曾國藩一聽李鴻章提到他的死友,不禁把他眼圈一紅的急問道:「賢契也知道我那蘿山亡友,是位大將麼?」李鴻章接口道:「現在的人材,本是寥若晨星。無論那省,只要稍有一點名望的將官,誰不知道。況且這位羅公,更是屢克名城,每戰必勝的呢。」

  曾國藩道:「這末賢契的心目中,可知道還有像我們蘿山一般的人物沒有。」

  李鴻章答道:「以門生所知,武的只有那個綽號劉六麻子的、敝友劉銘傳;文的只有劉秉璋編修的那個得意門人徐春榮,似乎都能及他。」

  曾國藩聽說,側了頭的想上一想道:「這位徐公的大號,可是叫做杏林二字。」李鴻章忙問道:「老師何以知道?」

  曾國藩道:「我曾聽見那位蕭泗孚總戎,說他善卜文王卦的,不知此話確否?」

  李鴻章便鄭重其事的答道:「怎麼不確。讓門生細細的告訴老師。這位徐公,原籍浙江嵊縣。奉事祖母甚孝。平時因見他的母親童氏,對於她的婆婆,稍覺厭惡。他的祖母,既是一位瞽目,家況又不豐裕,老年人的一切飲食起居,只好由徐公親去侍奉,還得瞞著他的母親童氏。有一次,他的母親,忽見這位徐公,從她的婆婆房裡出來,一手縮在長衫裡面,走路之時,不免有些蹣跚,便去揭起一看,忽見這位徐公手上提了一把便壺。」

  曾國藩聽了這句,頓時大笑起來的問道:「莫非嵊縣的鄉風,連婦女們也用便壺不成。這倒有點奇怪。」

  李鴻章也笑答道:「聽說那裡的婦女,確是都用便壺的。

  徐公當時因為要替祖母代倒便壺,只好縮了走路。」

  曾國藩道:「這樣說來,這位徐公,那時處於他們婆媳兩人之間,不是很為難的麼?」

  李鴻章點點頭道:「所以一鄉之中,人人都稱他做孝子。」

  曾國藩又問道:「後來又怎麼樣認識劉仲良的呢?」李鴻章道:「那時常熟的孫祝堂觀察,正在白峰嶺地方帶兵。因聞這位徐公,是個孝子,就聘他為營中的文案。豈知這位徐公,非特是個孝子,而且很有運籌帷幄之才;並能卜文王卦的。」

  曾國藩連連點著頭的說道:「古來孝子,本是有才學的為多。」

  李鴻章又接說道:「後來孫觀察丁艱回去。可巧正遇劉秉璋,被那江督何平帥,硬要委他統領江蘇的江防全軍。」李鴻章說到此地,便笑問曾國藩道:「這位劉秉璋編修,他是一個忠厚有餘,才幹不足的人。老師總該知道。」

  曾國藩點頭答應,不去岔嘴。

  李鴻章又繼續說道:「劉秉璋一得委劄之後,自知沒甚才幹,趕忙四處的搜羅人才起來。孫觀察得了這個消息,便將這位徐公,薦給了他。也是他的運氣,這位徐公子,見他待人誠懇,沒有官場惡習,不久即拜在他的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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