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六五


  曾國藩本已接到左宗棠的信,及見胡林翼之信,自然忙去照辦。嗣得肅順的回信,說是這件欽案,由他先去奏請,未免易啟皇上之疑;最好是先托一位京官,奏上一本。皇上必去問他,他就有話回奏。又說與其單辦銷案之事,不如辦那起用之事,費事是一般樣的曾國藩一見肅順如此熱心幫忙,便知大有希望。急又函托郭皨燾①之弟,現任軍機處章京的那位郭嵩燾。

  原來這位郭嵩燾,自從寫信給他哥哥去教曾國藩遵旨創辦團練之後,循資按格的已經升到翰林院侍讀學士。不久又新得小軍機的差使。本與曾國藩在通信息的。既得曾國藩的囑託之信,他就轉托兩個同鄉禦史,各奏一本:一個是洗刷左宗棠之罪,一個是保舉左宗棠之才。

  咸豐皇帝遽見兩本摺子,一因官文並未再提此事。二因洪天皇定都南京;浙江、福建等省,複又相繼失守,正在求賢若渴之際,果被那個肅順一口料到,真是一天召對已畢,忽然問起左宗棠這人,倒底有無才幹。肅順自然竭力保奏。咸豐皇帝即下一道上諭:舉人左宗棠,著以郎中職銜,統率湘軍,前去克敵。暫歸曾國藩調遣。曾國藩一得這道上諭,馬上奏保上去。說是左宗棠可以獨當一面,若交臣部調遣,未免屈折其才等語。胡林翼、張亮基兩個,也先後奏保進去。那時李續賓已由皖藩代理皖撫,不過皖省尚在洪軍手中。李續賓的巡撫行轅只好暫設廬州。他也奏上一本,說是左宗棠之才,勝他十倍。京師各科道中,也有幾個奏保左宗棠的。咸豐皇帝一見京外各官,紛紛疏薦左某,此人才必可用。複下一道上諭道:左宗棠著以四品京堂,幫辦浙江軍務。這個官銜,便是欽差體制。既可與督撫並行,又可專折奏報軍情。

  當時左宗棠一得此信,方始仰天籲了一口極長的氣道:「我左老三也有今天的這一日麼。」於是一面分別函謝京外疏薦之人,一面招練湘軍,以便去到浙江。

  現在且將他按下,又來接說向榮那邊。

  向榮自從駐兵丹陽之後,朝廷因見失守南京土地,全是陸建瀛一人之罪,與他無干,單將陸建瀛辦過。便放了何桂清繼任江督也駐丹陽。這位何江督,字平翰,那時還只四十餘歲。他由少年科第起家,一直做到江蘇布政使。在任時候,歡喜談論理財之事,常向清廷上上條陳。後來升了浙撫。

  咸豐皇帝因恨陸建瀛太不濟事,竟把一座萬分堅固的南京城池,替他送人,所以對於繼任人員,頗費躊躇。當下有一位軍機大臣奏稱道:「現在南京尚未克復,最要緊的事情,只要能夠籌餉便好。浙江巡撫何某,前在蘇藩任上,現在浙撫任上,都能籌出巨額餉項,不如叫他前去試試。」咸豐皇帝准奏,何桂清始膺此命。

  他到丹陽之後,一日到夜,只知和他幕友等等,飲酒賦詩,抹牌唱曲。對於一切軍務,樣樣推在向榮身上。向榮沒有法子,只好力負責任,因見那個威王林鳳翔,殺到揚州,十天之內,竟下九郡。急得只像雪片般的公文,去請曾國藩趕快殺出江西,以拊南京之背。

  曾國藩接到公文,正擬命彭玉麟、楊載福等人,率了全部水師,先去克復九江的時候,忽見探子報稱,說是賊方的東王楊秀清,已被北王韋昌輝,自相殘殺斃命。曾國藩聽了一樂。那時羅澤南、李續賓師生二人,早由南昌調回,李續賓已得安徽巡撫,駐劄廬州。羅澤南尚在他的身邊,參與一切重要軍事。他就去問羅澤南,說是賊方既有內亂,我們計將安出。

  羅澤南答道:「只有速從江西殺出,見機行事,或有勝算。不過人材,都不夠用。」

  曾國藩剛想答話,忽見他那國華國荃兩個兄弟,一同攜了家書,來到大營投效。曾國藩先將家書看過,方始對著兩個兄弟皺著雙眉的說道:「二位賢弟,怎麼一齊出來?為兄身已許國,自然難顧家事,正因為有了幾位兄弟在家,可以代我定省之職。」

  曾國藩說到這句,又去問羅澤南道:「蘿山,你倒說說看,我的說話可錯。」

  蘿山猶未接口,國華、國荃兩個,一同說道:「父親現在身體十分康健。侍奉一節,既有嫂嫂和幾個弟媳在家,也是一樣。我們二人奉了父親之命,來此投效。況且大哥正在出兵之際,難道我們二人,真正的一無可取的地方不成。」羅澤南在旁聽得清楚,生怕他們兄弟三位,大家本是好意,不要鬧出惡意出來,反而不妙。慌忙接口對著曾國藩說道:「既是二位令弟,奉了堂上之命出來的,要替國家效力,移孝作忠,我說也是一樣。」

  曾國藩聽說,方才答應下來。即命國華去到李續賓那裡投效,留下國荃在營辦事。正是:

  朋從說項原多益
  兄弟鬩牆本可危

  不知曾國藩留下國荃之後,究竟何時出發,且閱下文。

  第三四回 蠢婦人多言開殺戒 好兄弟遠路示軍謀

  曾國藩剛將國荃留下。忽然同時接到皖撫李續賓,鄂藩李續宜,兄弟二人之信。展開一看,都說賊方既有內亂,正是我們報國之時;不過賊據沿江一帶,非借水師之力不為功,務乞克日出發水師,以便水陸夾攻,定能得手。曾國藩看完了信,忙將彭玉麟、羅澤南、楊載福、塔齊布、張玉良、曾大成、曾國荃、曾貞幹以及一切的文官武將,統統傳至大營,開上一個軍事會議。

  當下楊載福先開口道:「洪軍之中只有偽軍師錢江、偽忠王李秀成、偽翼王石達開三個,確是有些才具。余如韋昌輝、林鳳翔、黃文金、羅大綱、陳開、李世賢、賴漢英、洪宣嬌以及那個四眼狗陳玉成等人,也有一點武藝。現在既有內亂,我們這邊,應該分路殺出,不可同在一起,分而效大,合而效小。不知大帥以為怎樣?」

  曾國藩單把頭點了幾點。又聽得張玉良已在接著說道:「厚庵,既在稱讚賊中的錢李石三個,標下願領本部人馬,獨自去取九江。」

  曾國藩聽說,也把頭連點幾下。彭玉麟也岔口道:「我們的船舶,從前郭意誠曾經說過,應該分開大小數十隊,不可合而為一。若是合而為一,一旦有警,便至不可收拾。方才厚庵之言,可見英雄所見相同。門生願統本部水師,去守湖口門戶。」

  曾國藩點頭道:「雪琴能夠去守湖口,自然放心。前幾天蘿山已愁得人才不敷分配,雪琴和厚庵都是主張分路殺出,這又怎麼辦呢?」

  曾國荃接口道:「一軍人眾,只在將帥得人。我們此地,至多也不過分出幾路,兄弟之見,我們人數,足敷分配。況且外邊各軍的將士,大都願意來歸大哥節制。大哥揀中那個,即可諮調那個。為軍之道,本來變化無窮,似乎不可拘執一端。」

  曾國荃剛剛說至此地,忽見國華專人送信到來。曾國藩拆開一看,只見長篇大頁的寫上二三十張信紙,便命國荃去看。國荃接到手中只見寫著是:大哥大人手足:弟到廬州,聞皖撫行轅,已進駐桐城,追蹤趕至,李中丞極為優待。次日即下劄子,委弟統領五營,作為遊擊隊伍。弟雖不才,既出報國,性命已置度外。常觀軍興以來,各路軍隊,不能即制賊人死命者,皆由將帥不肯以死報國耳。近聞胡潤芝中丞,以藤牌兵編入撫標,重其月餉,倡勵敢死。於是凡統將營官,莫不求敢死者,以作親兵。現在此種藤牌兵,已遍全鄂矣。出戰之時,確有效力,大哥似宜仿照辦理。

  弟之所部後營營官龐得魁,方自南京偵探歸來,所言偽東王為偽北王戕斃之事甚詳,特錄以奉告。先是偽東王楊秀清,自鄂敗歸,即假彼中偽教,以天父臨身一事,挾制偽天皇。既裸笞偽皇后徐氏,徐氏畏其兇焰,竟至與之通姦。楊氏複乘機納偽天皇西妃陳小鵑之姊陳素娟為妃。複令男科狀元朱維新為其秘書。女科狀元傅善祥為其書記。有女皆奸,無男不犯,淫亂之聲,通國皆知,甚至偽天皇之寡妹洪宣嬌,亦被奸占。又自稱九千歲,幾欲逐驅偽天皇自登大位之勢。偽北王韋昌輝,本為接近天皇派人物。見楊氏跋扈,每向偽天皇獻策,欲將楊氏誘而殺之。偽天皇不敢即允。偽北王遂與徐後、洪宣嬌等人計議。徐洪二人,雖非貞婦,然為楊氏所汙,心有不甘,即令偽北王瞞過偽天皇速行其事。偽北王佈置未妥之際,適接偽東王之公文,下蓋九千歲之印章,而不書名。偽北王詢其左右,左右答以此即東王之官銜也。

  偽北王聞言大怒,撕毀公文曰:「東王者天皇所封也。此九千歲之名,誰賜之耶。此賊雖有王莽篡漢之志,奈有我北王在,必有以懲之。」

  事為偽北王王妃吉寶兒所聞,寶兒之姊妹兒,即偽天皇之東妃。吉妃既有所聞,乃托故歸寧。其母伍氏,為偽比王兼第四十七天將伍文貴之姑,尚識大體。是日睹女歸,即設盛筵為之接風。時吉妃之兄吉文元,方為偽東王遣出犯我。席間僅有其嫂吉夫人陪座。吉妃猝然問其母曰:「父母與丈夫孰親?」伍氏答以未嫁親父母,已嫁親丈夫。吉妃聞言,默然無語。席散,吉夫人約吉妃偕至其私室,意欲探其底蘊。吉妃複猝然問曰:「兄妹與夫妻孰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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