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四一


  說完這句,方對彭玉麟說道:「兄弟昨天的意思,還想請雪翁擔任我們局中文案一席的。此刻方才知道了雪翁,乃是當今的一位水師奇材。我們請雪翁暫時屈就水師右路指揮官。左路的指揮官,我已把我們局裡南路團練統帶的楊載福,升充去辦。兄弟能夠預料,雪翁和他兩個,一定說得來的。」

  彭玉麟聽說,忙把他的腰骨一挺,自稱名字道:「玉麟雖然略略看過幾部水軍之書,倒底尚沒其麼閱歷。大人此地的編制,每路的指揮官,須統三千多人,玉麟既已來此投效,當然維命是聽;但恐責任太大,生怕貽誤大事,還是請大人另委一位,玉麟做個幫帶為是。」

  曾國藩聽了,連連亂搖其頭道:「現在的這座危城,能夠保到幾時,還說不定,雪翁千萬不可太把自己看輕。兄弟馬上即下劄子,雪翁就去到差。方才據探子來報,北門的城牆已為賊人攻坍兩丈,兄弟此刻就得前去。」

  彭玉麟聽見曾國藩如此說法,方才勉強答應下來,自去到差。

  現在且說洪秀全自從錢江等等率了大軍,前去迎敵向榮、張國梁江忠源三路人馬之後,又接韋昌輝的報告,說是已與楊秀清統率大軍出發,指日可以殺到向張江三個的後方。洪秀全方始把心放下。即命洪宣嬌克日攻破長沙城池,要使向張江三個到來,他們已經佔領,那才稱心。

  洪宣嬌本在要替他的亡夫報仇,只因一時不能攻克,無可奈何。此時一奉洪秀全的命令,便同蕭三娘、陳素鵑、陳小鵑三個,連日連夜,駕起雲梯,死命攻打。

  豈知城內忽然添上一文一武的兩位人物,武的自然是那位彭玉麟,文的就是左宗棠。

  原來左宗棠這人,自幼即具大才。他于古時人物,只有諸葛武侯,是他最服膺的。現在人物除了郭意誠、胡林翼兩個之外,連這位曾國藩他還不甚欽佩。

  但是中過舉人之後,每會不第;又見洪秀全業已殺到他們湖南來了。平時家居,只在死命的讀他書。每每對人說:現在已由承平時代,趨到反亂年頭來了。一個人只要有了真實的學問,決不會不見用於世的。

  人家見他確有一點本事,不是徒托大言的人物,凡有機會,無不替他發展。無如他的眼界太高,東也不是他的容身之處,西也不是他的出山之境。

  直到胡林翼瞧見洪秀全的大勢已成,忙去對著張亮基說道:「洪賊那邊,文有錢江、李秀成、洪大全、石達開等等,武有楊秀清、韋昌輝、胡以晃、陳玉成、黃文金、羅大綱、洪仁發、洪仁達、洪宣嬌、蕭三娘、陳素鵑、陳小鵑等等;我們這邊人手太少。我擬自統一軍,加入將士裡面,中丞幕府之中的參贊人物,非請益陽舉人左宗棠不可。」

  張亮基本也久聞左宗棠的聲望,自然一口答應。一邊即委胡林翼任新軍統領,一面專差去騁左宗棠前來做他幕府,參贊軍務。

  左宗棠接到聘書,因是家鄉服務,方才允諾,及到撫署,張亮基便把幕府之事,全付左宗棠負責,因此一來,長沙城中,竟至鐵桶一般。試問洪宣嬌等人,如何攻得進去。

  洪宣嬌一時惱怒起來,一連殺了臨陣退縮不前的將官五十多員。蕭三娘見她殺戮太重,恐防其餘的將士寒起心來,也是不妙;一天宣嬌正在要殺一員大將,她便上去規勸,宣嬌那時雙眼業已發赤,猶同要噬人的野獸一般,自然不肯聽勸。蕭三娘瞧見勸阻不聽,只好去請那位大元帥洪秀全自己親來。

  誰知洪宣嬌等得洪秀全到來,她就拿出那面令旗,一柄寶劍,對著她哥哥說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軍師既把這個東西,交付與我,哥哥不得干涉。」宣嬌一邊在說,一邊拔下寶劍,竟將那員大將斬了。

  洪秀全雖然當場目見,也沒法子。

  誰知那班將官,真也有些犯賤,一見洪宣嬌竟在用那令旗寶劍的權柄,大家倒也怕死,只好拚命的前去攻城。那天曾國藩對於彭玉麟說的,北城業被賊人方面攻坍兩丈,就是這班將官攻的。後來幸虧曾國藩自去監視北城,又請胡林翼、張玉良、曾大成分別監視東南西的三城,洪軍方才沒有攻進。

  洪宣嬌因見三天之內,斬殺了一百多員的重要將士,一座長沙城垣,總是攻不進去,正在無法可施之際,忽見錢江單騎飛至,對著洪秀全說道:「我軍圍困長沙,業已三個多月,尚未攻入,雙方的軍士死傷也不少,不如依照我與秀成商定之計,就此撤下此地,即向嶽州攻去。且把武漢三鎮,得到手中再說。」

  洪秀全以及大眾,正因一時不能攻入長沙,都在氣悶。一聽丟下此地,去攻嶽州之話,個個無不活躍起來。連這位洪宣嬌也來說道:「軍師此計足見眼光深遠。只要得了武昌,一下南京,大局一定,還怕這座區區的長沙城池,不姓洪麼?」

  錢江一見大眾贊成,又與秀全附耳說上幾句,他又上馬而去。

  洪秀全既得錢江的秘授之計,心裡已有把握,馬上下令,所有各路人馬,直向嶽州殺去。

  哪知前清的省界二字,分得最清,各人只知保守自己統轄的區域,對於鄰省,已不與他相干,遑論遠處。所以那時咸豐皇帝的上諭,猶同雪片般的飛至,只叫鄂贛汴的幾省軍隊,去救湖南;大家雖然奉到上諭,仍舊推說本省兵力單薄,只好顧著自己。倘因出兵之故,自己轄地有了疏虞,其咎誰負?咸豐皇帝聽了這些說話,也只得再命湘省自行添招新兵而已。

  那時的湘撫張亮基,全靠曾左彭胡幾個,幫他的忙,一座長沙城池,始未失守。試問他還有甚麼兵力去顧鞭長不及馬腹的嶽州呢?這樣一來,洪秀全的所有大軍,真正的如入無人之境起來。於是首破嶽州,次破漢陽,武昌省城,也是芨芨可危之勢。城內兩位督撫,明知湖南的地方,有那曾左彭胡四把好手,尚且把這外府地方,統統失個乾淨,僅留長沙一個蟹臍罷了。此地既無良將,又沒兵餉,還有何望?當下只好急將那位李臬台請去,對他說道:「我們都知你的孟群世兄,金鳳令嬡,都是將門之子,文武全才;金鳳小姐且有法術。總而言之一句,這座武昌的危城,可要交與老兄身上的了。」正是:

  漫道姑娘能作法
  須知老父愛談兵

  不知那位李臬台究竟能否擔任這個大事,且閱下文。

  第二二回 寶石孕奇文太平天國 名棋逢敵手獬面藤兵

  洪秀全既得嶽州、漢陽等處,一鼓而下,直薄武昌。武昌的制台赫德,撫台常大淳,早已嚇得呆若木雞,只好去把李臬台請去商量,要他去把一子一女喚來,保那危城。

  原來那位李臬台的名字,叫做聲鑒,河南人氏。他的兒子,名叫孟群,非但文武全材,且以候選道台的資格,在他原籍辦理同善堂的事務,輿論極佳極桂。他的妹子,名叫金鳳,幼年時候,曾得異人傳授,能知呼風喚雨之術、倒海移江之法。因奉師令,誓不嫁人,所以只在家中侍奉老母,平常是足不出閨門一步的。豈知那位李聲鑒廉訪,也有幾分武藝。雖然已有六十八歲的年紀,卻還老當益壯,每每自己稱能。平生最恨邪術,因此不甚喜歡他的那位千金。

  這天一見制台、撫台二人要他去召他的子女,前來禦敵,他就大不為然來。當下翹起鬍子的答道:「二位大帥,要把這個守城退敵的責任交付司裡身上;司裡受國恩深,位至臬司,又蒙二位大帥如此相看,應負守土之責,若命司裡辦理此事,司裡決不敢說一個不字。若是要命司裡去召我那不肖女兒,來用她那邪術,司裡誓死不為。」李臬台在他說話的時候,聲如洪鐘,目如急電,似乎還在氣烘烘的樣兒,大有怪著兩位上司,只重他那女兒的邪術不重他的武藝之意。

  當時的一督一撫,既見李臬台肯去負責,只要能夠守域退敵,去不去召他的女兒前來都是一樣。便去恭維了李臬台幾句,立即會銜委他兼著全省營務處,以及水陸總統之責,連那本省的提台,也得歸他節制。李臬台至此,方才當面就謝了委,馬上回到他的臬台衙門,即使文案寫了一個招安的諭帖,命人送到洪秀全的軍中,要取回話。

  那時洪秀全的本人,還在漢陽。當下看了李臬台的諭帖,便一面交與李秀成去看;一面跟著對大家冷笑了一聲道:「這個姓李的,恐怕還在做他的夢呢。現在他們的這座武昌城池,不但仿佛已在我們手中一樣,就是那座北京城,指日也要姓洪的了。這個姓李的可真有些老糊塗的了。」大家聽說,自然一齊附和幾句。

  李秀成等得看完了那個諭帖,方才叫著洪秀全道:「千歲,我們此次的破嶽州,占漢陽,雖是遵照錢軍師的火攻之計,方始有此順利,但也關乎天意。」

  洪秀全聽了,忙接口問道:「甚麼天意,我怎麼沒有知道。」洪秀全問了這句,不待李秀成答話,他又忽然的笑了起來道:「大概就是我們天父的恩典吧。你說天意,似乎還覺有些含混。」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