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三


  兩個農夫一聽秀全這般說話,高高興興的一把拖了秀全來到秀清家中,恰巧秀清這天正在宴客,一見兩個佃戶,同著一個豐顴高准,長耳寬頤的道人進來,便問兩個佃戶道:「這位道長何來?」

  兩個佃戶,即將秀全之話告知秀清。

  秀全不待二人說完,他忙搶著對楊秀清說道:「貧道偶然望氣至此,忽見村外的一帶田禾,大半生有四穗,這是大發大旺之兆。只有武王伐紂時代,有過此瑞。」

  秀清也不等秀全說完,複哈哈大笑的對著席上諸人說道:「諸位正在謬贊兄弟的田禾生了四穗,說是可喜可賀,兄弟還當偶然之事,並不稀奇。誰知這位道長說得更加鄭重,兄弟倒覺有些受寵若驚起來。」

  席上諸人,一齊恭維道:「秀清先生,現在的德望已隆,上天降瑞,原非意外。這位道長,既因望氣來到我們山內,自然大有來歷。秀清先生何不細細的請教一下呢?」秀清聽到這句,方始把他的尊臀,略略一抬,將手一揚,算是招呼秀全。

  秀全即在末位坐下道:「貧道素奉天父之教,由敝省花縣來此傳道,業已數月。日前偶然望氣,瞧見將星聚於此山,故到山中一遊。方才又見田禾生了四穗,問明尊府佃戶,始知盡屬貴產,故敢專誠晉謁,乞恕冒昧。」

  秀清聽畢,將頭一側,想上一想,笑問秀全道:「道長的道號,可是洪秀全三字麼?」

  秀全忙恭恭敬敬的答道:「不敢,賤號確是這三個字。」

  秀清又說道:「兄弟曾經聽人說起,只是道長來到敝邑,日子已經不少的了。道長既能望氣,知道將星聚於此山,可否再將兄弟的賤相,相上一相,未知也能列入將星之中麼?」

  秀全裝出極鄭重的樣子答道:「貪道方才一見員外之面,早已暗中相過。員外之相,豈止將星而已,雖與龍凰之姿,天日之表,相差一間,可是已是一位王侯之相。」

  秀清聽了大喜道:「君子問凶不問吉,道長不是過譽兄弟的麼?」

  秀全連連搖首道:「凡是異人之相,稍懂相術的,都能知道。難道員外一直至今,沒有請人相過不成?」

  在席諸人,一聽秀全說得如此確有把握,大家都向秀清搶著賀喜。秀清也被秀全說得相信起來,便留秀全在他家中暫住幾天,以便一同替他去看風水。秀全自然滿口答應。

  等得客散,秀清又將秀全請到書室,二人相對細談。秀全本是來找秀清入夥的,既有如此機會,自然步步逼緊上去。

  後來秀清談到天下大局,秀全乘機進言道:「貧道歷次相人,從無一訛,員外之相,還是一個馬上得來的王位呢?」

  秀清一愕道:「兄弟雖游泮水,也曾看過幾部兵書,但是馬上殺賊之事,自知無此武藝。道長既說相術無訛,這句說話,就不免有些落空了。」

  秀全很鎮定的答道:「員外未到其時,自然不信。」秀清急問道:「莫非天下就要大亂不成?」

  秀全一見左右無人,便與秀清附耳說了一會,秀清聽完,似現躊躇之色起來。秀全瞧出秀清心事,忙暗忖道:此人尚非口舌可以打動,必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方能入我之彀,秀全默忖一過,便對秀清笑道:「貧道和員外兩個,尚是初次會面。方才所談,未蒙十分見信,也是人情。現在且談風水之事,不知員外所說的風水,還是已經有了地點,只要貧道前去複看一看,就好安葬;還是尚無地點,全要貧道去找。」

  秀清道:「離開此地十五裡地方,有座八裡洋,先祖就葬在那兒。後來有人說,那兒風水極好,兄弟也覺得葬下先祖之後,寒舍確還順當。因為那裡尚有一個穴基可做,兄弟擬請道長同去一複則已。」

  秀全聽了便問秀清可能等他三天,讓他回到城裡,拿了向盤再來。

  秀清點頭道:「可以可以,兄弟對於風水之事,雖是一個門外漢,不過常和一班風水先生們談談,已知向盤這樣東西,非得本人用慣的那個不可。道長既要回城一行,索性請將一切必需之物,統統帶來。將來看好之後,一定從重酬謝。」

  秀全聽說,自然謙遜一番。二人又談一會,秀清即請秀全安置,自回上房而去。

  第二天一早,秀全因見秀清尚未升帳,不去驚動,單是留下一張條子,匆匆回城。一到家中,只見仁發、仁達、蕭三娘和他妹子四個,都在規規矩矩的講教,聽教人數,更比往天加倍,秀全看了倒也高興。等得聽眾散去,秀全便與宣嬌咬上一陣耳朵,教他同仁達兩個,速去照計行事。家中仍留蕭三娘和仁發二人,照常講教。秀全安排妥當,又去買上一個向盤,以及應用物件,匆匆的回到楊秀清那兒。秀清瞧見秀全毫不失信,果然攜了東西,如約而至,心裡十分歡喜。

  第二天大早,秀清率領一班土工,同著秀全兩個,一腳來到八裡洋地方。秀全不等秀清走近那座穴基的當口,已在暗暗留心,穴基面上,有無甚麼破綻。及見泥色一樣,毫無新土墳起,方才放心。

  當下拿出向盤,對著那座穴基,假裝內行,隔了一隔方向,即向秀清深深一揖道:「恭喜員外,賀喜員外」。說著,又指指穴基後面一塊三五丈高的大石道:「此穴適在此石之前,正合叫做葉底仙桃的那個風水。照貧道看來,這座穴基,猶在令先祖大人所葬地方之上,先大人的棺木,若葬此穴,不必十年,府上必出一位王爵。」

  秀清聽了,忙還一禮道:「道長當然不致失眼,不過兄弟還有一個疑問。」

  秀全便問什麼疑團。

  秀清指著那座穴基道:「先祖葬時,此穴本是空著。那時兄弟所請的一位風水先生,要算兩廣地方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果此穴勝於先祖所葬之處,當時何以舍優而取劣的呢?」

  秀全微笑著答道:「這個上面就要分出風水先生的功夫來了。從前範文正公,將他先人葬于蘇州天平山上的一塊絕地之上,那時有位識者去問範文正公道:『此地是塊絕地,無人不知,今君葬尊人於此處,其意何在?』範文正公慨然答道:『既雲絕地,必害後世子孫。與其去害人家的子孫,不如害了我吧。』後來範文正公,居然大發,這個明明是範文正公確有這個風水功夫,方有這個膽量,至於他的仁心,也斷不能以天理變更地理的。府上從前所謂的那位風水先生,似乎有些名實不符吧。員外若再不信,貧道能夠拿點證據給員外看看。」

  秀清忙問甚麼證據。秀全用腳點點那座穴基道:「即在此處,掘下一丈五尺,必有兩條黃色的大蛇,盤踞在內。」

  秀清聽了嚇得變色道:「這是更加不可以了。兄弟曾經聽得有位風水先生說過,穴中有蛇,謂之龍脈,倘一掘出,必破風水。」

  秀全大笑道:「如此說來,這位風水先生真正在放屁了,試問若不掘下,何能知道穴中有蛇?即使知道穴中有蛇,因懼破了風水,不敢掘下,試問又何從葬法?豈不是有等於無。」

  秀清聽到此地,方才佩服得五體投地。立命土工,按照秀全所點之處,掘了下去,果有兩條黃色的大蛇,蜿蜓其勢的遊了出來。仔細命人一量,恰恰一丈五尺,不差分毫。秀清至是,更加心悅誠服秀全真有本領,忙請秀全點穴開工。

  及至一同回至家中,走進書室,就向秀全納頭便拜道:「道長,你真是一位活神仙了。前天勸我同興義旗之事,兄弟一定聽從驅策。即使為國捐軀,決不懊悔就是。」

  秀全急將秀清一把扶起道:「員外若肯決心入夥,辦此搭救黃帝子孫之事,員外應該受我秀全一拜才是。」秀全的是字尚未離口,早已噗的一聲跪了下去。

  秀清也將秀全一把扶起道:「道長快快指示進行方法,不必空談。我楊秀清不但願意毀家紓難,就是要我性命,斷不說個不字。」

  秀全聽了大喜道:「進行方法,只有先辦團練,瞞過滿人耳目。」

  秀清連連擊掌嘆服。立即具稟縣裡,說是情願自備軍械,興辦團練,以保鄉里。

  桂平縣官張慎修,原知楊秀清是個富紳,有此義舉,怎麼不喜,於是立即替他轉詳。廣西巡撫周天爵,見了這件公事,也就批准。秀清既任團總,即在楊氏祠堂之中設局開辦,好在他有現成佃戶,可以先充團丁,不到幾天又得壯丁二千多人。

  一天早起,又有三個壯士前來投效。秀清請入一看,只見三人都是好漢,問明姓名,為首一個先行答道:「小可名叫林鳳翱,曾經當過撫標都司,現在賦閑在家,因聞此地廣募團丁,帶同舍弟林鳳翔,舍親李開芳,特來投效。」

  秀清聽了大喜,即委林氏昆仲,做了左右兩哨的哨官,李開芳做了前哨的哨官。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