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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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姓錢名江,表字東平,浙江歸安人氏。道光二十八年,他正二十八歲。自幼父母雙亡,依他叔父錢閎長成。甚麼諸子百家,甚麼六韜三略,上自天文,下至地理,無書不讀,無事不知。 他雖有此學問,誓不去下清室的科場。每與二三知己談論,他說滿清自從吳三桂借兵進關,容容易易的得了漢人天下,若能效著湯武的行事,不分彼此,愛民如子,也還罷了。豈知一得江山,就派多爾袞那個殺星南下,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殺得城無人煙,野皆屍首,黃帝子孫遭殃,和古時候的同是亡國一比,更加慘酷萬倍。及至百姓懼怕殺戮,大家承認他們已是中原之主,還要猜忌過甚,各省都派駐防滿兵。這個駐防,並非在防盜匪,明明在防百姓。就照君主之制而言,也應該知道民為邦本,怎好彰明較著的排出駐防字樣。既是這般防備,漢滿界限,分得如此清楚,試問一班百姓豈非仍是俎上之肉。 現在兩廣地方,很出幾個英雄豪傑。從前劉文叔舉義南陽,後來果成中興之局。兩廣既想起義,最好是須有一個熱心的人前去,仿照戰國時代的蘇秦張儀,遊說他們,將各方的人材,合而為一。勢力集在中央,不怕不能逐走滿人。 在錢江的這番議論,本來就是滿人方面的致命傷,無奈當時吃著清朝俸祿的人們太多,一見錢江竟敢倡言大逆不道之話,馬上飛報歸安縣官,以為必有重賞。幸巧那位知縣姓魏名平,揚州人氏,素知錢江是個奇人,善言遣退那人,漏夜通知錢江趕快逃走。錢江得信,即向粵江進發。 他在半路之上,買上一部《縉紳》一翻,瞧見他的故人張尚舉,正做花縣知縣,不禁大喜,也不再在他處耽擱,直到花縣投刺進去。張尚舉果然倒屣出迎,攜手人內。 張尚舉先問道:「故人來此,有無其他的貴事麼?」錢江微笑道:「家鄉連年荒欠,不堪坐食,特地出外走走。」 張尚舉聽了一樂道:「敝縣甚小,自然不敢有屈高軒。故人倘肯暫時在此稅駕,乃是全縣數十萬人民之福,並非小弟一人之幸。」 錢江笑答道:「這也不敢當此。好在我本同閑雲野鶴一般,無所事事。即留貴署,備作顧問,也沒甚麼不可。」張尚舉連忙收拾一間住室,待以上賓之禮。 錢江既在花縣衙中住下,於是天天出去,借了遊山玩水之名,隨處物色人材,好行他的大志。 有一天竟于無意中結識了一個名叫馮逵號叫雲山的志士。又因馮雲山的介紹,認識一位驚天動地的人物,你道此人是誰,就是將來天皇洪秀全。錢江一見了洪秀全,又知他最信教,現在手下的教徒,已有一二萬人數。因思此人生有異相,複在壯年,既具逐去胡人的大志,只要後來不變初衷,漢室光復定屬此人。 這天即約馮雲山同到洪秀全的家中。洪秀全也因雲山的推崇,已知錢江是個奇人,萬分尊敬,當下邀至密室,又把他那堂弟洪仁發、洪仁達二個,一同約至,五個人促膝的談起心來。 洪秀全先朝錢江一拱手道:「小弟聽得我們雲山兄弟說起,先生是位奇人,特地叫他將小弟所抱的宗旨,轉告先生。今天既承光降,自然贊成此事。不過小弟雖有此心,而無此學,務求先生看在天下的同胞份上,盡情賜教,開我茅塞。」 錢江聽說道:「秀全先生不必這般客氣,兄弟既到府上,敢不貢獻一得之愚。秀全先生既具這個大志,時機已至,千萬不可錯過。」 秀全失驚道:「果然時機已經到了麼?如此說來,更不容緩了。」 錢江便將他的椅子挪近一步道:「前兩年我們浙江地方,業已發現一種童謠,叫做三十刀兵動八方,明年恰巧是道光三十年了。第二句的天地呼號無處藏,乃是天下大亂,甚至就是天地也沒地方可躲之謂。第三句是指起義的人物。第四句是指起義人物大捷之意。兄弟自從聽了這個童謠之後,記起漢獻帝時代,當那董卓之亂,也有那些『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後,不得生』的童謠,後來董卓果然伏誅。兄弟年來,每觀天象,只見將星聚于此方,所以特來訪求賢豪到此。」 洪仁發、洪仁達、馮雲山三個聽到此地,一齊異口同聲的說道:「先生既說大勢如此,要辦這件大事,趕快搜羅各方人材,最屬緊要。」 錢江又說:「人才二字,很有分別,因為內中有帥才,有將才,有運籌帷幄之才,有衝鋒陷陣之才,須要用其所長之才,合其所短之才,方能謂之全才。從前呂留良、曾靜、戴名世等等,何嘗不是人才,他們的不能成事,都是失敗在欲速不達的毛病上。又以嘉慶年間,川楚一帶地方,曾以邪教起事,雖因沒有統馭的能力,以致敗事,然也震動數省,鬧了幾年。我們現在的第一要著,須要聚集人材,先要得到主力,然後便可發號施令。」 洪秀全忙問道:「這末如何辦法,先生快快賜教。」錢江聽說,即將他的手向洪秀全一指,正是: 隆中雖決三分策 帳下還須百萬兵 不知錢江手指洪秀全究為何故,且閱下文。 第五回 奸商躉鴉片幕府求情 戰艇中魚雷軍門殉難 錢江忽把他手向江秀全一指的當口,洪仁發、洪仁達、馮雲山三個,大家盯著錢江嘴巴在看,急於要聽講出甚麼說話。 當下只見錢江對著洪秀全很決斷的說道:「秀全先生,既是手下已有一二萬教徒,就從此事入手,做個號召眾人的吸力。主持這件大事,現在自然只有秀全先生擔任。」 洪秀全大失一驚的答道:「小弟奉求先生,正怕沒有這個才力,萬萬不能擔任。」 馮雲山、洪仁發、洪仁達三個搶著答道:「現在有了我們這位錢先生,隨時可以指教,大哥自然不可畏難。」 錢江已接口道:「這是一件復仇的大事,並非其他貪圖富貴之事可比。誰有甚麼本事,誰幹甚麼,既不可以強求,也不可以推委,秀全先生只有答應下來,我們還得商量別事。」 洪秀全聽說,連連稱是道:「這末小弟暫且擔任,將來再說。」 錢江不答這話,單問洪秀全可能任勞任怨,以及種種吃苦之事。 洪秀全毅然決然的答道:「這是做大事的人應該如此的。 先生不必管小弟能否如此。就是不能如此,也得如此。」 錢江擊掌大贊道:「秀全先生能夠抱此決心,兄弟放心一半矣。」 馮雲山岔嘴道:「此等事情最宜秘密。我們幾個,不能常常聚在一起;甚至官府一有風聞,我們便得東逃西散。不如今天趁大家在此,當天一拜,結個生死之交,諸位以為怎樣?」 錢江一口允諾道:「結義以堅心志,最好沒有。」 洪秀全不敢命人拿進香燭福禮,生怕因此漏泄出去,誤了大事,就同大家當天空身一拜,成了桃園之義。 大家拜畢,錢江又對洪秀全說:「大哥只管竭力進行,做到那裡,就算那裡。兄弟回去之後,還想到各處走走,以便幫同大哥搜羅各項人才。」 洪秀一等人聽說,都說:「好,好,東平賢弟請便。」 錢江一個人回到衙門,只見伺候他的家人前來回道:「張老爺已經來過幾次,說有要緊事情,要和師爺商量。」 錢江即令這個家人進去通知。沒有半刻,張尚舉已經手持一信,匆匆的走了進來。一見錢江之面,便把他的雙眉一蹙道:「省裡林制台忽有一封聘函送來,擬請我兄前去替他辦事。我兄鶯遷喬木,自然可喜,小弟不好強留。不過我兄一去,小弟便如失了左右之手,如何是好?」說著將手上的一封信,遞與錢江。 錢江接到手中一看,見那信上,倒還露出求賢若渴之意。暗忖他是一位制台,且負德望。我到那兒,比較的可以發展一些。至於此地不忍舍我,乃自私情,如何有顧一己的私情,誤了我那進取的大事。 錢江暗忖一過,放下那信,便對張尚舉微笑著說道:「兄弟此去,于兄公事方面,不無益處。大丈夫的志向要大,眼光要遠。依弟之意,我們正好各幹各事。大家果能各做一番事業,將來回到故鄉,再去優遊林下,也還不遲。」 張尚舉因見錢江責以大義,無可如何,只好命人擺出一桌灑席,便替錢江餞行。錢江略略吃了幾口,也就欷s[而別。 及到林制台那裡,林制台居然放炮迎接,升坑送茶。寒暄之下,相見恨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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