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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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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暗了下來,四處靜悄悄的,只聽到江水洶湧奔騰躍動之聲,奏起的樂響充斥著周圍的空間,輕風依舊吹著,拂弄著青衫老人的鬍鬚和蒼蒼兩鬢。 正在這時,只見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慌慌張張地跑來,氣喘吁吁地喊道:「林,林大人,出,出事了。」 湖北省位於長江中游北部,清置湖北省,因位於洞庭湖以北而得省名,全省面積十八萬平方公里,地勢是西高東低,西、北、東三面環山,向南敞開,略成一個不完整的盆地,水面較廣,山地上丘陵較多,而平原較少;江漢平原就位於湖北省中、南部,平原上河道曲折,河網交織,湖泊密佈,堤垸縱橫,歷來為本省重要的糧、棉、油的生產基地。 武漢就處在湖北省的長江和漢水匯合的地方,由隔江鼎立的武昌、漢口、漢陽三鎮組成,久有「九省通衢」之說,由於地理位置的重要,歷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三國時期就曾有人定都於此。歷史沿溯到清軍入關為止一直都是經濟繁榮、商業昌盛之地,每天都有成千上萬只商船雲集,把一些糧食和經濟作物運銷外地各省,諸如水稻、棉花之類,魚類、茶類則更是馳名全國,甚者還遠銷海外。然而自鴉片傳入天朝以來,滄海桑田,一切都變了。白銀大量外流,海關漏銀嚴重,國庫空虛,於是天朝加重賦稅,百姓無力承擔,貪官污吏趁機勒索,巧取豪奪,以至弄得國家一片混亂,民不聊生,怨聲載道,百姓深受其害。 躺在一張臥榻上,枕邊點燃一盞常明不熄的燈火,將專門熬制過的煙膏用鐵扡兒挑了放在燈火上燒,燒成油狀、膜狀的煙泡,然後放在煙鍋裡,手執煙論,就著燈火悠悠地吸,悠悠地吐,神魂飄散,天地混沌,真快活如神仙一般。是以自乾隆初年起,鴉片吸食如同一股強大的山洪在中原大地爆發,幾乎是所向披靡,無堅不摧。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迷戀於昏燈傍榻的時光,那如生如死,麻木不知何時何夕的精神境界。 鴉片的消極作用則更大,它不僅會造成人的心速和呼吸減緩,主要的生理功能紊亂,身體消瘦,新陳代謝失調,而且最重要的是吸食者必上癮,癮君子完全成了鴉片的奴隸,沉溺于其中而不可自拔,離不開鴉片就如同離不開水和食物一樣,煙癮發作的時候,那簡直比死還難受。同時還造成人的能力的喪失,生活也日益貧困。對天朝的統治也具有很大的衝力,白銀外流,國庫空虛;官兵吸食戰鬥力削弱,法律鬆弛……最後天朝以至閉關自守,峻法不行,有妨國運。 真是一民之災,千古之恨啊! 於是林則徐受命於1837年4月9日出任湖廣總督,到丙湖之地整治吏治嚴禁鴉片。 據記載,遠在雍正七年(公元1729年),朝廷便發佈了禁煙的條律,律定販賣者「枷號一月,發邊充軍」,開煙館者「照邪教惑眾」律判處死緩(絞監候)。乾隆年間,更嚴定律例:國內買賣,枷一月,杖一百,發邊充軍三年;侍衛官吏犯了禁例,革職;枷二月,杖一百,流放三千裡外為奴,雖尚未觸及吸食者,當時的朝廷也已意識到了鴉片對國對民的危害。 到了嘉慶初年(公元1796年),禁令更嚴,除了廢除海關鴉片稅例,嚴禁進口,在廣東逮捕了囤積鴉片商人葉桓樹,把黃埔港長年停留的鴉片船全部逐出內洋,同時把旨令的矛頭也對準了官吏,一再嚴詔要總督巡撫嚴厲「查參」陽奉陰違的管關官員。 道光二年(公元1822年),由於鴉片走私而每年外流白銀數百萬兩的報告,由禦史黃中朴奏至皇帝案上,禁煙才真正走上朝廷月月朝議的議事日程。道光皇帝乾脆成了一個禁煙皇帝,他先後數十次下詔作出禁煙的指示,加重了先帝的懲處條例,在清查來源、禁運、禁販、禁種的同時,定律禁吸,第一次將吸食者繩之於法,並拿京城裡吸食鴉片的王公問罪,拿廣東一個姓郭的販賣者開了殺戒。 儘管如此,鴉片的輸入還是逐年增加,道光元年四千七百七十箱,道光七年一萬零二十五箱,道光十八年二萬八千三百零七箱。東南沿海,「十室之邑,必有煙館」,有的地方近半數人口吸食鴉片,每年用於抽大煙的銀子,可以與國家的稅收數目一較高低;鴉片已頭頂禁令進了官府,進了軍營,進了京城,進了皇宮,沿海軍隊官兵吸食者,已在「十之六七」,天朝軍隊逐漸變成一支面黃肌瘦,形容枯槁的雙槍軍;科舉考試中,偷攜鴉片入場的工具已成了一個有利可圖的行當,市場上已出現為圖求功名的讀書人準備的如下東西:可藏鴉片的中空牙柄團扇,可一器兩用的水煙管具,內有夾層銅製錢盒,福建省城鼓樓鞋店裡出賣的空心鞋底,夾袋靴每雙售價三十余元,依然趨之若鶩,購者雲集,供不應求;全國吸毒人數已超過四百萬,八十萬清軍中,吸食成癮者有二十萬之眾;文職官員也不下於此;鄉間城裡,到處都有竹管吸空家業的流浪乞丐,到處都有煙霧中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悲傷故事,到處都有「世風日下」的無望歎息…… 到了林則徐就任湖廣總督之時,中原大地已佈滿了煙霧的彌漫,成了一個混混沌沌的「仙界」了。 林則徐上任後,其最為突出的政績就是厲行禁煙,其用心真可謂是殫精竭慮了,首先就下令收繳煙土煙槍,單在武漢,他不到一年時間即拿獲並查繳煙土一萬二千餘兩,收繳煙槍二千余支,並全部用桐油焚燒之後棄入江中,其次還自己捐錢創制四種戒煙藥方,配製戒煙藥丸,幫助願戒煙癮的癮君子擺脫煙害,以至於總是有一些男女老幼每逢林則徐出街,便在路旁叩頭稱謝,聲稱其子其夫久患煙癮,今服藥斷絕,身體漸強 經過林則徐的整治,這時的兩湖之地已煥然一新了,單從武昌一地便可看出,只見武昌城內到處是店鋪林立,小販雲集,火勢旺盛的爐邊,熱氣騰騰,四處飛揚,彌漫著香氣,銅勺在鍋邊輕輕地控著油,只聽當當的輕脆悅耳的聲響,賣著燒餅、油糕、豆漿、雜碎,提籃提筐的小販四處吆喝,叫賣果餅、花生、瓜子、糖球、柿子、炒栗,茶棚、酒店則更是佈滿了每個可用上派場的角落,裡面都坐著主顧們,只聽這邊叫道:「小二,來壺酒。」那邊叫道:「掌櫃的,徹壺茶。」街上更是人潮如海,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既有本地的熟主,又有從遠地而來的生客;既有身著直領衫、高領衫、氊帽布鞋,被滿洲人稱為「蠻子」的漢人,又有長袍短褂,被漢人叫做「韃子」的滿洲人、蒙古人;既有纏腰帶、背褡褳,一臉風霜的莊戶人,又有長衫翩翩,滿面書卷氣的文人墨客。他們要麼在大街上閒步游於街市上熱鬧的場面,要麼或多或少買些布料、小玩藝之類帶回家,要麼在酒店茶棚裡一坐,要一壺酒,沏一壺茶,一坐就是一竿太陽。別的不說,只這場面的熱鬧勁,就夠叫人舒心暢意的了。 林則徐回到總督府,稍事休息,便徑直來到書房,書房在總督府庭院一側,朱漆的木門,推門而進便可見正牆上掛著這樣一副對聯:「郊雲雨足雲歸岫,台閣月清日在天」。對聯右側立著兩扇書架,此外便只可見一桌一椅了。林則徐輕輕推開門邁了進去,跟在後面的林升趕緊快行幾步,到了桌子前,點燃桌上的油燈,撥了撥燈芯,房內頓時明亮了,這時就看見在桌子前兩側各平放著幾卷書。林則徐逕自走到桌旁坐下,捧起書看了起來,林升則小心翼翼地沏了一杯茶,輕輕放在桌旁,然後垂手於前站在左側。 林則徐,福建省侯官人氏,其人出生就有常人不遇的巧合。乾隆五十年(即1785年)8月30日,福建侯官一地天氣炎熱,酷暑難消,福建巡撫徐嗣曾坐在轎內過市,隨從們鳴鑼開道。突然間烏雲密佈,大雨傾盆而下,巡撫大人急忙到一旁的破舊的小屋裡避雨。就在這時,一陣嬰兒呱呱墜地的啼哭之聲傳了出來——林則徐出世了。巡撫大人一驚,把嬰兒抱過來一看,只見嬰兒天庭飽滿,見人而不懼,巡撫大人甚為驚奇,道:「此子雖出身清寒,但長大必非凡人,定有可為。」此時撐著雨傘自外歸來的林父看見官家之威儀,又知妻子產了一子,立時興奮無比,當下就為兒子取名則徐,字元撫,又字少穆,有效法徐嗣曾巡撫之意,還巧的是,這位徐嗣曾巡撫,是一個政聲廣播的清官,林父取名出於對兒子的厚望,希望兒子能像巡撫一樣顯達高升,建功立業,做一個政績遠揚的清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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