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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潘富貴已經穿好衣服,隨口答道:「等我退堂,給你一萬兩,行了吧!」

  順天府尹大堂。

  潘富貴撩袍端坐在大堂上,高聲喝道:「何人擊鼓鳴冤,帶上堂來。」

  「喳。」

  兩旁的差役答應著下去。一名十七八歲的女子哭喊著冤枉,被帶到堂上。

  潘富貴問道:「下跪何人?所告何人?所訴何事?」

  「民女林素娟狀告兵部尚書容安。今有狀紙在此,請大人過目,為小女子做主。」

  潘富貴心裡一動:「這告容安的果然來了。」對案上的狀紙看也不看,厲聲喝道:「林素娟,你首次來本府告狀,就敢擊本府堂鼓,你可知罪?」

  「民女天不亮就到堂下等候,大人遲遲不肯升堂,民女這才擊鼓鳴冤,何罪之有?」

  「哼,本府的堂鼓也是你隨便敲的嗎!來人呀,先給我打二十大板。」

  「喳。」

  兩旁差役不由分說就把素娟推倒在地,舉起板子就打。

  素娟氣得杏眼圓睜,咬牙罵道:「昏官,你不分青紅皂白,冤枉無辜百姓,難道就沒有天理了嗎?」

  二十板子打完,素娟身上已是血肉模糊。

  潘富貴冷笑一聲道:「本府這二十大板是教你怎麼去告狀。你告的是當今兵部尚書,朝廷一品大員,我這小小的順天府尹如何接案,想告狀,你就去刑部告。退堂!」

  素娟忍著傷痛,一跛一拐走出大堂,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仇恨燒焦了她的心。

  悅來客棧著火的那天晚上,素娟逃出客棧,在一座破廟裡挨到天明,就忙著打聽公爹的生死。她是個絕頂聰明的女子,知道容安肯定命人在悅來客棧附近監視,她便改了裝束,悄悄來到悅來客棧對面的一家酒樓打聽公爹的下落。她坐在酒樓的窗前,一眼就看到公爹的屍首躺在悅來客棧的門裡。素娟頓時心如刀割,她強忍悲痛,摸摸身上還有幾塊散碎銀子,就悄悄走下酒樓,來到一個菜市街旁邊的客棧,包了間房子,又通過店家花錢買通本地的幾個阿混夜裡把趙武先的屍首弄了過來。素娟撫著公爹的屍首失聲痛哭。自從她雙親逝去,趙武先就把她接到趙家,像疼親生女兒一樣疼她,就連一向任性的明飛也得讓著她點。實指望終身有靠,一家人和和美美,共享天倫。哪料到丈夫明飛進京趕考,一去再無音訊。為了尋夫,千里跋涉來到京城。如今唯一的親人為救她,也命喪黃泉。素娟越哭越傷心,越哭越恨那心如蛇蠍的容安、苟肯:「不,我要去告他們。」素娟哭喊著,當晚寫好狀紙,到順天府告狀。

  可是,順天府尹潘富貴故意推脫,不予受理,素娟心裡的仇恨又加深了一重。

  「不,我一定要告,順天府告不倒他,我就到刑部去告,刑部告不贏,我就直接找皇上告。」素娟恨恨地自言自語,一下子忘掉了傷痛,問清了去刑部大堂的路,急忙趕去。

  素娟來到刑部衙門已經申時,官員們三三兩兩走出衙門。素娟心急如火,沖到衙門前舉起鼓槌「咚、咚、咚」擊起堂鼓,一面大聲哭喊道:「冤枉啊……」沉悶的鼓聲驚動正準備回家的官員、差役,眾人慌忙各就各位,時辰不大裡面有人高喊:「傳擊鼓到堂。」

  素娟急忙走進大堂,撲通跪倒,哭喊道:「青天大老爺,民女冤枉啊!」堂上人語氣平和地道:「告狀人抬頭說話。」

  素娟這才抬起頭來,仔細觀看,只見大堂上懸掛著「正大光明」的巨匾,堂前端坐一位五十多歲的官員,面目清瘦,慈眉善目。這人是刑部員外郎吉泰。素娟一看此人,頓覺充滿希望。急忙稟道:「大人,民女林素娟,狀告兵部尚書容安天良喪盡,謀害我夫趙明飛,以其子慶廉頂替趙明飛做了武狀元,又指使管家苟肯火燒悅來客棧,企圖燒死民女和民女的公爹,沒有得逞,那總管苟肯就用火槍打死我公爹。求青天老爺為民女做主!」說完呈上狀子。

  吉泰將狀子看了一遍,平靜地道:「林素娟,你狀告朝廷一品大員可是非同小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本部必會派人調查,你先回去吧!」

  「這……是!」

  素娟有些不情願,可是這麼大的案件,人家也需要調查一段時間,她只好退出堂去。

  03

  第二天,果然有兩名作來給趙武先驗屍。

  第三天,素娼天不亮就在衙門外等候升堂,辰時剛到,吉泰果然升堂。素娟跪伏堂前。

  「林素娟,」吉泰清清嗓子威嚴地說道。「你狀告兵部尚書容安害死你夫,唆使下人槍殺你公爹一案,本部已派人查明,容安跟趙明飛素不相識,更無往來,害死趙明飛一說毫無證據;至於尚書府管家苟肯槍殺趙武先一案,本部也已查明,悅來客棧失火的當晚,總管苟肯在府中跟容府護院張三、李四。王五三人喝酒,苟肯喝得爛醉如泥,有容府張三、李四、王五三人作證,苟肯當晚沒出府一步,根本不可能去槍殺趙武先。趙武先確系被人槍殺,本部已驗屍存案入檔,一旦查明兇手,即通知苦主。你夫趙明飛失蹤一案,本部也已存案入檔,以便後查。」

  「什麼!」素娟一下子驚呆了,吉泰那慈眉善目的臉,一下子變得猙獰無比,她大叫道。「胡說,民女明明親眼看見苟肯拎著火槍,指揮一幫打手圍攻我爹,怎麼會不是他殺的!」

  吉泰冷淡地道:「林素娟,你是本案原告,所述證詞不能作為證據。」

  「可是那容安之子慶廉腿有殘疾,走起路都困難,怎麼會中武狀元?」

  「此事與本案無關。」

  「無關,怎說是無關,民女看你身居廟堂卻是個昏官。」素娟悲憤難抑,張口就罵。

  吉泰氣得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大膽刁民,膽敢辱駡朝廷命官,本官看你年少,不予追究,來人呀,給我轟出堂去。」

  素娟一路昏昏沉沉,步履蹣跚地回到客棧,關上房門,放聲痛哭。

  正哭得傷心,忽然門外面有人喊道:「林姑娘,請開門。」

  素娟一聽是老闆娘的聲音,立即止住悲聲,擦乾眼淚,起身打開房門,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走進門來,看著素娟哭得紅腫的眼睛問道:「林姑娘,是不是官司沒有打贏?」

  素娟暗泣著點點頭。

  「我早就說你告不倒那兵部尚書容安,那些當官的都是官官相護,哪裡有老百姓說理的地方。」老闆娘歎息道。

  「不,我一定要告,就是舍掉這條命我也去告,」素娟突然拚命叫道,一雙手拚命地捶著桌子。

  「好,好,姑娘執意要告,我也不好勸阻,我只是覺得姑娘還是料理了你公爹的後事要緊。屍首停放著,也不是辦法。」

  素娟這才冷靜下來,是呀,公爹的屍首已經停放四天了,是得先料理好老人家的後事。她急忙一摸身上,已是分文皆無,只得呆呆坐在桌前。老闆娘一看她那神色,全明白了。愣了半天,才歎口氣道:「姑娘,我也可憐你,你這房錢,我就不要了。可是明兒個你一定要想辦法把那屍首弄出去。」老闆娘說完,嘟噥著走了出去。

  街口菜市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小商小販的高聲叫賣聲,客人的討價還價聲,此起彼落熱鬧非凡。

  一輛破舊的驢車緩緩駛進菜市,在一個賣雞蛋的小攤前停下,車夫跳下車來,扶著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頭走下車,老頭穿著舊官服,膝蓋處打著一塊圓補丁。老頭手裡拎著只菜籃走到小販面前,指著雞蛋問道:「這雞蛋幾文錢一個?」

  小販打量著眼前這人,覺得好笑,從沒見過當官的這副窮酸樣,看樣子這老頭是做了幾十年的窩囊小官,便把嘴一撇答道:「一文八錢銀子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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