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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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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不多時來到乾清宮。那宮門兩邊站著八名侍衛守護著,一見皇上,趕緊跪倒磕頭,嘉慶並不理會他們,帶著眾人直人大廳,大廳內掛著兩排宮燈,來到那塊「正大光明」匾額下站住。嘉慶吩咐道:「把匾額後面的鐍匣取下來。」幾名內監趕緊搬來長梯,靠在牆上。常永貴顫巍巍爬上梯,那匾額有一人多高,匾後可容人直立行走,常永貴爬到匾額後面,反倒不害怕,借著燈光仔細一看,那鐍匣正放在匾額當中,上面貼著皇帝之璽的封條,並且鎖著一把鎖。常永貴雙手抱過鐍匣心中砰砰直跳。急忙用一條絲帶系住,慢慢往下松去。直到那鐍匣著地,才鬆開絲帶,從梯子上走下來。禧恩盯住鐍匣落地,忙撿起雙手托起到嘉慶面前,嘉慶親手托起鐍匣,鄭重地喊道:「常永貴。」 「奴才在。」 「朕命你帶同此匣隨朕左右,明日趕赴熱河。沒有朕和戴。托兩位大臣的許可,任何人不得開啟此匣。」 常永貴匍伏在地雙手接過鐍匣,誠惶誠恐地道:「奴才遵旨。」 禧恩在旁不動聲色,心中又驚又喜。只見嘉慶又道:「你們都回去歇息去吧,明日隨朕一同赴熱河行圍。」戴均元、托津、禧恩趕緊躬身道:「請皇上回宮歇息。」嘉慶便隨著內監轉回養心殿寢宮。 禧恩出了乾清宮,卻不回自己值班臥房,看看更深夜靜,便悄悄往益香園而來。 益香園內,那燕皇貴妃早已安歇。聞聽禧恩來到,便知必有要事,忙翻身坐起,叫他進來,禧恩便把乾清宮見到的一切告訴了她。燕皇貴妃得知初戰告捷,心中大喜,便催禧恩趕快回去,一有情況,速來相告,禧恩知她脾氣,便不敢再糾纏。匆匆穿了衣服,走出寢宮。 剛到御花園,突然從假山後走出一個人來攔住禧恩去路,禧恩嚇得轉身要跑,那人突然低聲怒喝道:「禧恩,你還想逃嗎?」 禧恩聽出是智親王綿甯的聲音,嚇得趕緊站住。綿寧慢慢踱到他面前,一聲不響。禧恩戰抖著跪倒在地,低聲道:「奴才不知道是王爺,請王爺恕罪。」 綿甯冷冷地問道:「禧恩,你深更半夜去益香園幹什麼?」 「沒……」禧恩結結巴巴地道,「奴才沒幹什麼。」 「是嗎?」綿寧突然輕聲笑道,「本王對你去幹什麼並不感興趣。」 禧恩卻沒有放鬆緊張的神經,不安地問道:「王爺到底想怎樣?」 「你果然聰明,」綿寧讚賞道,「本王想知道你說話是不是老實。」 禧恩心中豁然一亮,連忙道:「只要王爺饒過奴才這一次,王爺要奴才做什麼,奴才萬死不辭。」 綿寧輕輕搖搖頭道:「本王並不要你為我去死,本王也不勉強人,你自己以為跟著本王會怎樣?」 禧恩一下子平靜下來,想了一會兒,點頭道:「王爺一向仁孝聰睿,將來必有大成,是奴才一時糊塗,看錯了人。從此以後,奴才只一心一意跟定王爺。」 綿寧急忙彎下腰來,將他輕輕扶起,嘴裡道:「本王將來決不會虧待你。」禧恩感激不盡,站起身來,將綿寧拉到假山後,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便將宮中看到一切說了出來。 綿寧淡淡一笑道:「你就是不說,本王也會知道。看來皇上是將本王與先帝順治一樣看待了。」 「王爺怎會知道,」禧恩驚訝地道:「奴才在養心殿外,隱約聽到皇上跟戴、托二人提到順治爺。」 綿寧沒有答理他,只是冷笑道:「看來本王一向寬厚仁孝。謙恭知禮,倒讓人家給看扁了。」 原來,綿寧今天回到府中,便將慎兒等人轟出,自己躲在房中,無聲地痛哭了一場。直到天黑才漸漸平靜下來,又將紅菱的遺書仔細看了一遍。當他的目光落在「甯哥哥日後如登龍位」一語時,突然激淩淩打了個冷顫。養心殿內嘉慶盛怒的身影,回官路上父皇悵然若失的神情閃現在眼前。綿寧一下子忘掉了失去紅菱的痛苦,他在腦中竭力搜尋著嘉慶的各種神態,可是他越想越害怕,父皇會不會嫌他太重兒女之情,會不會把他跟當年的順治皇爺一樣看,並因此廢掉他這個秘密的皇儲。這樣想著他再也不能沉住氣,他要想方設法保住自己的皇儲地位。這時綿寧反覺屋子裡悶得慌,便起身往府外走去。這樣邊走邊想,不知不覺走到御花園,便靠在假山後歇息著,這時突然看見一個人影從假山前走過,急匆匆地向益香園走。綿寧頓時生疑起身要追,忽又轉念一想,那人看去不像宮女,必是個偷情的主兒,他必然還會回來。這樣想著,便站在原地等著。果然一個時辰後那人又回來了,綿寧待他走近,借著月光一看,那人竟是禧恩,心中當時便有了主意,這才從假山後走出來,攔住了禧恩的去路。 禧恩聽綿寧自言自語,才覺察到這二皇子不像平素那樣溫文爾雅,心中已怯了幾分,忙道:「王爺,請放心,奴才以後聽到什麼消息一定來告訴您。」 綿寧微笑道:「本王隨時恭候你。記住,今晚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你回去吧!」 一輪明月慢慢掙脫流雲的糾纏,將皎潔的月光無私地灑向人間。 次日,天還沒亮,王公大臣,六部九卿,皇子皇孫衣冠整齊,早早守候在朝房內,忽聽乾清宮的鐘聲響了,大家便挨著班兒走進殿去。這時天光已是大明,嘉慶皇帝已是端端正正地坐在禦案前,常永貴和幾名內監在旁邊恭守侍立。嘉慶往兩邊看了看,向常永貴吩咐:「宣三皇子綿愷四皇子綿忻接旨。」 常永貴應道:「喳。」便走到階前,高聲喊道:「三皇子綿愷、四皇子綿忻接旨。」皇子平時並不上朝,因為今天要隨嘉慶赴熱河行圍,便早早來上朝。綿愷億綿忻忽聽宣他們接旨,大吃一驚,急忙緊走幾步,來到禦案前屈膝跪倒,齊聲應道:「兒臣在。」 常永貴慢慢展開聖旨,尖著公鴨嗓子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三子愷。民皇四子綿忻大內急變時,護衛皇后有功,特加恩封皇三子綿愷為惇郡王,封皇四子綿忻為瑞親王,欽此。」 「謝父皇聖恩。」綿愷、綿忻又驚又喜,慌忙接了聖旨,退了下去。 那兩旁站立的王公大臣一聽,頗感意外,皇上為何在事變當時沒有加封兩位皇子,如今已事過境遷,卻突然加封起來,並且皇四子綿忻還比皇三子綿愷官高一級,與智親王平級。眾人互相對視著,面露詫異之色。只有戴均元、托津和綿甯面色平靜,安然站立。 嘉慶全然不顧眾人的神色,莊重地道:「朕乃守成之主,不敢忘開創之艱。秋彌木蘭,乃列聖開創之業,祖宗之志,斷不可拂。朕即日便同眾卿及皇子皇孫,趕赴熱河,舉行木蘭秋彌。」當即命吏部尚書英和、惇郡王綿愷會同軍機、各部留守京師。 嘉慶剛剛部署完畢,和世泰走到階前,一甩馬蹄袖,跪下奏道:「奴才已將諸事準備完畢,請萬歲起駕。」 秋陽高照,金風颯颯,嘉慶一行人馬喧騰,浩浩蕩蕩,透迄北去。 一路之上,滿漢王公大臣、皇子皇孫一律乘馬,只有嘉慶坐轎。綿寧騎著一匹高大的蒙古馬,跟在父皇的車轎後面。車轎的前後左右都有大內侍衛、禦林官兵護衛著。這些侍衛、官兵原是和世泰的部下,自從和世泰被封為內務府大臣,便由英和兼署。這次嘉慶木蘭秋彌,因英和留守京師,便命和世泰暫時仍節制禦林官兵。綿寧一路上看著甲胄鮮明的護駕隊伍,若有所思。 傍晚,隊伍沿河谷禦道行進,兩邊山嶺蜿蜒,峰巔澗底,蔚為壯觀。綿寧雖是多次經過此地,卻仍被這裡的幽美環境感染,不禁輕聲吟誦起當年乾隆帝經過時留下的詩: 南北連山色,東西接路程。 有軒真可憩,無牗不含情。 近聽禽鳴樹,遙看鹿食草。 偶因吟舊句,仍復發新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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