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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啊,是她。」嘉慶吃驚地道。

  燕皇貴妃看著他,繼續道:「若是智親王在宮外看上什麼女子,也算不上什麼事兒,妾妃也不會來這兒說給皇上聽,誰知卻是朝廷的欽犯,妾妃昨晚思謀了一夜,不敢欺瞞聖駕,待皇上散了早朝,就趕緊過來了。」

  「真是豈有此理!」嘉慶一下子站了起來,怒道,「朕如此待他,他竟這樣不知自愛。」

  燕皇貴妃道:「妾妃以為自愛不自愛倒是無關緊要……」

  嘉慶看著這位美人兒,問道:「愛妃的意思是……」

  燕皇貴妃卻道:「妾妃怕有後宮干政之嫌,還是不說罷。」

  嘉慶顧不了這麼多,忙道:「愛妃說來聽聽,也好為朕做些參考。」

  燕皇貴妃這才道:「皇上如此恩寵智親王,用意所在,不言而喻。可是智親王如此兒女情長……皇上難道忘了先朝的順治皇爺?」

  「你……」嘉慶突然怒極,紫青著臉說不出話來。

  「朕真是左右為難啊,」嘉慶想著燕皇貴妃的話,不由得自言自語道。這時常永貴來到禦案前奏道:「萬歲,禧恩前來交旨。」嘉慶頭也不抬便「嗯」了一聲,常永貴見皇上點頭,便去殿外宣旨。

  禧恩進來,在禦案前躬身跪下,一甩馬蹄袖,朗聲道:「奴才特來向皇上交旨。」嘉慶聽見,抬起頭愕然道:「交什麼旨?」禧恩忙道:「皇上不是叫奴才主持智親王完婚大禮嗎?奴才特來覆命。」嘉慶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神,忙故作胸有成竹的樣子道:「愛卿做事,果然認真,朕著你為內務府大臣兼內廷扈從。下去吧。」禧恩大喜,謝了聖恩,退出殿外。

  嘉慶沉思片刻,忽然叫道:「常永貴!」常永貴趕緊應道:「奴才在。」

  「速去宮外宣戴均元、托津兩位愛卿來見朕。」

  「奴才遵旨。」

  常永貴知道皇上連夜宣召兩位軍機老臣,必有要事,哪敢怠慢,急急忙忙出宮而去。

  嘉慶心裡這才略微平靜下來。內監趁機獻上幾盤點心,嘉慶一邊吃著一邊安心等待。

  這時一名內監走進殿來奏道:「內務府和大人見駕。」嘉慶一怔:「這和世泰會有什麼要緊事連夜見朕。」便道:「宣他進來。」

  和世泰急匆匆走進,禮畢大聲道:「奴才奉旨督辦今年秋彌事宜,諸事已畢。剛才欽天監梁大人去奴才府上,說秋彌吉日就在明日,奴才特此進宮,請旨定奪。」

  「這……」嘉慶沒料到竟會這樣急促,一時不知所措。和世泰見主子為難,忙道:「奴才也以為太急促了。是否請梁大人另擇吉日?」

  「不必了。」嘉慶素來相信天命。自禁門之變後,對欽天監梁天更是深信不疑,於是便道:「既是諸事已畢,朕就明日起身赴熱河行圍。和卿也辛苦了,明日還要隨朕一同去,早些回府歇息吧。」

  「皇上日理萬機,最是辛苦。」和世泰感動地道,「奴才願吾皇萬歲、萬萬歲。」說完起身退出。

  和世泰剛出殿門,常永貴就回來了。

  「啟稟皇上,兩位老臣已在殿外候旨。」

  嘉慶忙吩咐道:「快快請進。」常永貴走到門外,躬身道:「二位大人,請。」

  門外走進兩個人,一般瘦削,都是六十歲上下的紅頂子一品大員。稍高一點的是戴均元,稍矮一點兒的是托津。兩人來到禦案前,像往常一樣,免去三跪九叩首之禮,只躬身下拜,便齊聲道:「臣叩見皇上,不知皇上夤夜召老奴進宮有何訓示?」

  嘉慶道:「兩位愛卿請坐。朕深夜召卿,有事相商。」

  戴、托二人謝了聖恩,起身在階前的軟椅上坐下。嘉慶向常永貴等人一揮手命道:「退下,沒有朕的旨意,不許任何人進來。」

  戴、托兩人見皇上如此,必是有要事相商,不由互相對視了一下。

  嘉慶看了兩人一眼,緩緩地道:「兩位愛卿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最為倚重,理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為朕分憂。」

  戴、托二人一聽,大為驚異。主子今天是怎麼了,言語如此虎頭蛇尾。戴均元久經宦海知道今晚主子必有大事,便平靜地道:「皇上有何旨意?」

  托津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激動地道:「奴才深受皇恩,願以身效命,皇上只要吩咐,奴才雖死不辭。」嘉慶忙起身扶起道:「托卿切莫如此。」待托津重又坐下,才坐回禦榻上,道:「兩位愛卿以為在朕的三位皇子中,當立誰為皇太子?」

  「這……」戴、托二人誰也沒料到皇上會問他們這件事。登時怔住,面面相覷。

  過了許久,戴均元向嘉慶一躬身道:「請萬歲恕罪,老奴不曾考慮過此事。」

  托津則道:「此事理應皇上親自決斷,做奴才的豈敢妄加評說。」

  嘉慶不悅,道:「朕剛才就說,卿應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怎麼還對朕吞吞吐吐?」

  「奴才以為,」戴均元見主子生氣,趕緊試探道,「智親王仁孝聰睿,又有平定大內急變大功,將來必能秉承主上天威,治國安民。」托津也附和道:「奴才也以為然。」

  「朕也曾這樣看他,」嘉慶微微歎息道,「可是近來,智親王卻有負朕躬。」便把綿寧跟紅菱的事經過簡略說了一遍,卻隱瞞了生下寶兒的細節。

  戴、托二人聽完,大為驚異,想不到平素性行恭順的智親王還有如此曲折動人的故事,又不好妄加評論,竟呆坐在那兒。

  托津見嘉慶呷了口茶,放下,便起身去給杯子裡加滿,邊道:「皇上是想在三阿哥和四阿哥當中,立其一為皇太子?」

  「朕正為此頗為躊躇,」嘉慶面帶愁容道,「皇三子綿愷自幼資賦平淡無奇,宗人府亦發現其行為不法,將來怎能承繼大統。皇四子綿忻年方十四,其性行未成,朕怎能放心讓他秉承祖業。」

  「以老奴看來,」半晌沒有作聲的戴均元這時開口道,「智親王還是最為合適。」托津見他竟逆皇上的意圖,不由暗暗擔心。戴均元卻不緊不忙地道:「雖說智親王和那女教匪有染,但是他卻親自剿滅了女教匪在山西的白蓮教逆匪。由此可見,智親王和女教匪僅是兒女之情,對其聚眾謀逆,反叛朝廷卻是不容的。況且那女教匪已死,智親王從此也死了心。」

  「戴卿所言,朕也曾想到,」嘉慶隨即道,「可是朕最擔心的就是智親王太看重兒女之情。」頓了頓,嘉慶才低聲道:「兩位愛卿可曾聽說先朝順治皇爺和那董鄂妃……」

  「奴才從未聽說。」兩位軍機大臣嚇了一跳,異口同聲道。

  嘉慶全然不覺,只管說道:「自順治皇爺到朕已有一百六十年。雖經歷朝先祖嚴禁,可那董鄂妃和順治皇爺的事還是傳揚得盡人皆知,朕想禁也禁不了。」

  「萬歲說得是,」托津急忙見風使舵,「以先帝前車之鑒來看,智親王的確令皇上堪憂。」

  戴均元身體不好,坐立久了便渾身酸痛,因皇上在跟前又不好亂動,只得一隻手抵住腰道:「主子考慮得周全,看來只有四阿哥最為合適了。」

  嘉慶正要開口,這時牆上的金自鳴鐘敲了三下。戴均元渾身酸痛難忍,便道:「此事關乎大清江山社稷,請皇上還是從長計議,」嘉慶也知天色太晚了,只得道:「明日朕還要和眾卿一起赴熱河行圍,再召兩位愛卿,不知要待何時,況且朕年已六旬,焉能不急。」

  托津看看他們君臣二人,委婉地道:「奴才看來,不如我們君臣到了熱河,瞅那行圍的空兒,再作計議。不知聖意如何?」

  嘉慶見一時也難定論,便道:「托卿所言極是,朕就命常永貴帶著盛放密詔的鐍匣隨朕左右,等到熱河,議定之後,便毀去原來的密詔,朕再重寫密詔,封於匣內,以免變故。秋彌結束,再帶回宮中。」說完站起身來道:「兩位愛卿,請隨朕到乾清宮取下鐍匣。」

  君臣三人來到殿外。常永貴和幾名內監急忙挑著宮燈上前侍候,禧恩也護衛左右。嘉慶吩咐道:「擺駕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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