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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劉尚書等見審不出口供,正自心急。忽有門卒來報:「二皇子來見大人。」劉尚書忙命差役將刺客暫押一旁,便隨眾官員去門外迎接。綿甯隨劉尚書來到大堂,眾人忙請綿寧上座,綿寧忙推辭道:「劉尚書乃是主審,不必拘禮。本宮只是想看看那刺客是何等人物竟敢行刺聖駕。」劉尚書這才坐下道:「二皇子有所不知,此道賊確是一名刁蠻頑固之徒,下官用盡大刑也沒審出他半句口供。待本官繼續審問,二皇子一看便知。」說完,命差役道:「把刺客押上堂來。」兩名差役立即從旁邊拖出刺客。那刺客卻極是堅強,受盡酷刑,卻還掙開差役,昂然站立,步人大堂。綿寧坐在公案旁邊,仔細一看刺客,不由「啊」地叫出聲來,那刺客聞聲一看綿寧突然大叫一聲道:「綿寧惡賊,看俺殺你來了。」

  說著雙手掄起鐵鐐,直撲綿寧。兩旁差役嚇得呆了,一時竟無人上前阻擋。綿寧也嚇了一跳,待他撲到,急忙側身閃過,一伸手揪住刺客頭髮,反手「撲嗵」一聲將他摔倒在地。兩旁差役這才一擁而上,按倒在地。劉尚書嚇得面色灰白,命道:「快快押下去。」差役遵命,往下就拖。綿寧忽然叫道:「慢,本宮有話問他。」劉尚書小心問道:「二皇子難道認識刺客。」綿甯沉思片刻向劉尚書道:「本宮有話要問刺客,只怕妨礙大人公務。」劉尚書忙道:「下官倒不以為二皇子越權代庖。若二皇子能問出口供來,下官正是求之不得。」

  綿寧重又坐下,命差役放開刺客,差役們遲疑了一下。綿寧怒斥道:「放開。」差役只得退到兩旁。刺客又慢慢站了起來,綿寧穩穩心神問道:「你是何人?」刺客哈哈大笑道:「綿二爺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忘了五年前,你在太原府被何人所擒。」綿寧又道:「本宮問你姓甚名誰。」刺客凜然道:「山西白蓮教八堂堂主陳德。恨只恨當年我陳德沒能一刀宰了你這條惡狗,害得你殺了我們這麼多弟兄。」綿寧被他罵得火起怒道:「陳德,難道你沒有死?」

  陳德又笑起來道:「我們白蓮教是殺不絕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總有一天,我們教主會殺光你們這些清狗。」綿甯聽得清楚,心裡怦然一動,問道:「難道那江紅菱也沒死?」陳德答道:『哦們教主是真神下界,普救蒼生,怎麼會死?」綿寧忙問:「她現在何處?」陳德冷笑道:「你們休想從我的口中知道她在何處。不過我可以告訴在座的諸位大人:我們教主正在聯絡義軍、發展教徒。總有一天會來取你們的腦袋,你們可要看好了。」綿甯聞聽此言,又驚又恐,難道紅菱妹妹還要起事反清?

  原來那日伏龍坡血戰後,汪紅菱劫後餘生,同林清、陳德及寶兒流浪到了河南,又開始發展白蓮教徒,伺機再起。陳德急於報仇,先行來到京城,憑一身武功,在八額駙府中當了一名神機營管帶,伺機進宮,刺殺皇帝及綿甯。

  陳德入了宮中,便細心留意嘉慶皇帝的行蹤。他只是一名小小的管帶,怕打聽皇帝的行蹤引起別人懷疑。便耐心地一天一天摸索嘉慶的行蹤規律,月餘過去,他逐漸摸清了嘉慶的行蹤。

  原來,嘉慶皇帝新近寵倖了一位燕妃。一日午後,嘉慶帝坐著暖轎正從益香園的外牆走過,一陣風吹來,夾著嬌嫩的歌聲鑽進耳來。嘉慶帝心裡怦然一動,他把手伸出轎外往園內一指,那班太監心領神會,抬著聖駕向益香園走來。嘉慶帝命太監打起轎簾,頓覺眼前一陣清亮,連聲道:「好一個幽雅所在。」那園內宮女見萬歲駕到,慌得趕忙出屋,跪在庭心裡迎接。這時嘉慶一心只在那唱曲兒的秀女身上,走進院子,那歌聲越發聽得清晰,當時便吩咐宮女站著,不許聲張。

  嘉慶跟著歌聲,繞到後院去,只見一座假山,隱著一絲翠竹,一個旗裝秀女,穿一件小紅衫兒,背著臉兒,坐在假山石上,唱著曲子。真是歌喉婉轉,清脆入耳。再看她一把柳腰兒,斜立雙肩,兩片烏黑的蟬翼鬢兒,垂在腦後,白玉似的脖子上面橫梳著一個旗頭,鬐子下面壓著一朵大紅花兒。她唱著曲子,把個粉臉兒側來側去。嘉慶一見這豔裝旗女,覺得豔麗奪目,嫵媚之中,帶著英挺,別有一種風味。只可惜那秀女,只顧側著臉兒唱著曲子,老不回過臉。嘉慶便靜悄悄地站在臺階上,倚定了欄杆,聽那秀女唱著曲子。

  一曲終了,嘉慶忍不住喝道:「好曲子!」那秀女冷不防聽背後有人說起話來,急轉過臉來看,卻是萬歲爺。慌得她忙趴下跪著,口稱:「奴婢燕兒,叩見聖駕,願皇上萬歲!萬萬歲!」嘉慶聽她這幾聲說話,真好似鵉鳴鳳唱,便吩咐她抬起頭來。細細看時,只見她眉彎目秀,桃腮籠豔,櫻唇含笑。嘉慶一看,頓覺勾魂攝魄,把手向燕兒一招,轉身走進屋子裡,便在西面的軟床上盤腿兒坐了。又指著床邊讓燕兒坐下,便問道:「你剛才唱的什麼曲子?」燕兒回奏道:「是四景連環曲兒。」嘉慶道:「這詞兒做得正好,也虧你記在肚子裡。」燕兒便起身去斟了一杯薄荷甜露來,獻在榻前。皇上一面喝著,一面打量燕兒容貌。只見她豐容盛鬢,白潔如玉。她因聖駕來得突然,也來不及更換衣服,依舊穿著小紅夾襖,半開著懷兒,裡面露出一抹翠綠的抹胸來,那一條黃澄澄的金鏈繞在粉頸上,倍覺撩人。

  嘉慶喝完了杯中甜露,把空杯遞給她。燕兒伸手來接,只見她玉指玲瓏,又白淨、又豐潤、又纖細。燕兒正要接過茶杯,猛覺皇上伸過手來,把她的手捏住了。接著哐啷一聲,一隻翠玉茶杯跌在地下,打得粉碎。燕兒這時又驚又喜,只是低著脖子,羞得抬不起頭來。皇上趁勢把她拉到床沿上坐著,騰出右手來,摸著她的掌心,一邊問她姓名年紀、幾時進宮。燕兒聽了一一回奏明白。嘉慶一笑,把她拉近身來,湊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燕兒不由得噗哧一笑,只說了句:「奴婢遵旨!」把她兩麵粉腮兒,羞得通紅;一面忙走出前院去,把那總管太監傳喚進後院去,皇上對總管說道:「快傳諭下去,說朕今天在益香園歇息了。」那總管聽了心下明白,便口稱遵旨,把院門掩上,悄悄地退出了。這裡皇上急不可耐地抱過燕兒,那燕兒卻嬌聲道:「奴婢只是個秀女,還沒資格承受皇上甘霖雨露。」嘉慶道:「這個容易,明日朕就給你加燕妃封號。燕兒這才心滿意足仰面躺在床上,任皇上胡為。

  嘉慶帝自從寵倖了燕妃以後,便時時舍她不下;每天到益香園裡聽燕妃唱曲子,那燕妃肚子裡的曲子也多,今天唱小調,明天唱昆曲,後天又唱皮黃,把個嘉慶皇帝的心鎖住了,天天住在燕妃房中,連夜裡也睡在益香園,不回寢宮去了。燕妃卻能夠知大體,常常勸著皇上須留意朝政;皇上也聽她的話,傳諭軍機處把奏章送來閱看。

  嘉慶每日到益香園來來往往,被陳德觀察得清清楚楚。便留心尋找時機,不久果然被他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

  九月十五夜,是八額駙入宮值班,便帶了陳德早早入宮。嘉慶帝駕幸益香園,那燕妃和一班宮娥都陪著嘉慶吃飯談心。八額駙在內院值班,陳德和另一名侍衛在益香園門口值班。屋裡嘉慶酒吃到半酣,便出來小解,後面跟著三、五個太監。陳德見機會難得,便悄然跟上,那太監忽見陳德跟上臉色有異,忙上前攔住他,陳德袖子裡拿出雪亮的鋼刀,照著太監胸口就是一刀,太監一聲沒哼倒地死了。陳德直奔皇帝,挺刀就刺。嘉慶帝已覺身後有異,急忙側身,陳德一刀刺中皇帝龍袍。嘉慶大驚,一邊嘴裡嚷道:「有刺客!」

  一邊繞著一株大桂花樹逃著。那院內的八額駙和門口的侍衛聽見皇上的喊聲,忙趕上去,見陳德正擎著鋼刀,繞著樹追著皇上。八額駙大嘯一聲,掄刀來戰陳德,陳德只得丟了皇上。那門外侍衛也來助八額駙,被陳德一腳踢開。陳德本來三招兩式就可結果八額駙,只是他念及八額駙待他不薄,不忍驟下殺手。那八額駙卻拼死和他搏鬥,眼見著皇帝跑開,陳德不得已一刀砍斷八額駙的左腿,這才拋下八額駙,往院裡去追皇帝。

  嘉慶帝慌忙逃進院內,那燕妃也聽見了動靜,見皇上驚慌得不知所措,忙一把把嘉慶拉到屋子裡,拖著他往床下藏,那天子也顧不得尊嚴,正恨不得鑽進地縫兒裡藏著。忙往床下爬去,剛躲藏好,陳德追到屋子裡,向燕妃喝問道:「皇帝在哪兒?」那燕妃像是十分害怕,哆哆嗦嗦地往後院一指道:「那……兒去了。」陳德忙往後院追去。這時宮內已得了警報,御林軍和大內侍衛狂叫著沖向益香園,陳德在後院找不著皇帝,不由心慌,掉進假山噴泉池裡,幾名大內侍衛已沖進後院,乘機把他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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