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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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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你能說出這句話,我就知足了。」何震的眼圈有點紅了,她踉蹌地向門外走去。 「親愛的!」曼殊多想這麼喊一聲,可是他咬咬牙,還是將這句話咽了回去…… …… 在外灘,何震見到了師培。 她將曼殊東渡之事講了一遍,隨後說:「師培,你說他執意要走,我們怎麼辦呐?」 「他呀!」師培說:「真是個怪人,哪有大年初一出門的。 他要執意要走,我們又有啥辦法?」 「師培,你不很早就說去日本嗎?我看咱們就一塊走算了。」 「你說啥?」師培很驚愕。「那我們不過年啦?」 「其實過年就是這麼回事,在哪過還不是個過。真若是坐在船上,聽著大海濤聲,我看那更有韻味。」 「我說何震,你怎麼想一出是一出呐!我看我們還是回家過年吧!」 「不嘛,我要坐船去日本。」 「震震,過幾日再去還不行嗎?」 「不嘛,我現在去,我現在去。」何震噘著小嘴,任性地吼著。 劉師培看著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她,一丁點辦法也沒有,只得歎了口氣說: 「唉,真沒辦法,行吧!」 「你同意啦?」何震驚喜地問。 劉師培苦笑地點點頭。 「你真是我的好先生!」何震一下子撲進了劉師培的懷裡。 …… 就在這年正月初一的早晨,曼殊、劉師培、何震三人果真登上了去日本的輪船。 船艙裡,空蕩蕩的,寥寥落落的幾個旅客都憑窗而坐,靜默中悄悄看著漸漸明亮起來的海。劉師培表面也在看海,內心世界卻是異常地複雜。他深知好端端的一個年,在船上渡過是一件多麼敗興的事情,可是一想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也就變得釋然了。何震卻是異常的興奮,一會兒指著大海嚷,一會兒指著藍天叫,簡直有點像剛剛從籠子中飛來的雲雀。其實這一切歡樂的源泉,都是因為曼殊在身旁。曼殊倒是寧靜,靜靜地看著碧波,靜靜地看著海面,每每何震嚷叫的時候,再靜靜地看一眼何震……其實他每每看一眼何震,心中都要泛起一層漣漪,只是他從不肯讓漣猗在臉上顯露出來,他決不是懼著劉師培,而是懼著何震。他害怕那漣漪一旦顯露出來,何震回報的就得是洪濤巨浪…… 他不想使自己再一次陷入感情的漩渦之中…… 二十三、叵測之人 曼殊等一行三人抵達日本後,立即受到華人朋友的熱烈歡迎。人們先後到住所看望他們,有人帶著鮮花,有人帶著禮品,使曼殊他們下榻的寓所,一直處於歡樂的氛圍之中。 那會兒的東京革命者,已成立了同盟會,並推舉了孫中山為總理。還創辦了機關刊物《民報》,主持筆政的是章太炎先生。 章太炎聞聽曼殊來到日本異常高興,特別聽說同行的還有大名鼎鼎的劉師培先生,他更加歡欣。因為此時,他主持的《民報》與梁啟超主持的《新民叢報》正在展開激烈的論戰。論戰的雙方,一時還難以決出雄雌。他深知,僅憑自己的筆力勝於梁啟超,是要花費一些工夫的,如若筆力雄健的劉師培加入自己的陣營,那麼梁啟超舉白旗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為了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一日,章太炎專門設宴招待他們三人。前文已經說過,章先生是一個非常豪爽,易於激動的人。今日幾杯老酒下肚,臉頰便微微泛紅了。他直視著劉師培,笑微微地問: 「師培兄,此次東來,都有何打算?」 「打算?」劉師培端著酒杯說:「眼下還沒有什麼打算!」 「那麼師培兄,是想暫停,還是想長住?」 「這……」劉師培支吾一下:「暫停怎樣?長住又如何?」 章太炎見劉師培探詢自己的底細,一想自己實在沒必要再遮遮掩掩兜圈子,於是一口將杯中的酒抿了進去,便激動起來,他說: 「師培兄,當今天下正如三國初年一樣處於分崩離析之勢,同時也正是俊傑英雄創功立業之時。還記得不?當年劉邦的《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三國的周公瑾在群英會上舞劍作歌:大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將醉,吾將醉兮發狂吟!真乃英雄本色。我們今日相聚,雖比不上古人,但是在坐的,也皆可稱為豪傑才人。天生我才必有用嘛,哈哈!哈哈!」 劉師培也是一個恃才孤傲的人,況且他的名氣是世人皆知的。今日聽了章太炎這番弘論,甚是不快。將筷子放下,淡淡地說:「先生說的甚是,只是我等鼠輩,實在缺少如此胸襟大略!」 「哎,師培兄!」章太炎酒力已經發作起來,臉頰紅得像關公一樣,他又抿了一口酒說:「咱哥們兒見面,不要說那種小家氣的話。師培兄,你要不嫌棄,就跟我幹吧。跟著我,不會有你的虧吃的。跟著我,管叫他老梁跪到我們腳下!師培兄,你……你看怎樣?」說到後來,章太炎的舌頭有點硬了。 其實太炎說的一半是真話,一半是酒話。可是劉師培此刻聽了,心中十分光火。他最忍受不了的,不是別的,而是章太炎的口氣。那口氣哪裡還有一點謙讓的意味,分明他已經成了梁山的宋江,分明給自己封成了老大。他端起了酒杯,也想回敬幾句,一想自己初來乍到,畢竟人家盡著地主之誼,宴請著自己,那樣發作起來,豈不太沒風度。這樣一想,便慢慢放下酒杯,依舊是淡淡地說: 「章先生能如此厚愛,真是三生有幸。只是我剛剛到來,還有很多事情要辦。這件事情容當以後再議。」 「師培兄,實在缺乏爽快!」 「以後再議!」劉師培又重複一遍。 見劉師培這般推遲,章太炎也就沒有進一步勸說。可是那剛剛進肚的白酒卻像烈焰一樣燒烤著他的心,使他激動的心緒無法平靜下來。他只得回過頭,對曼殊說: 「曼殊,你這次回來,都要幹些什麼事情?」 「幹什麼事情?」曼殊一邊嚼著花生米一邊說:「我還想跟你去搞集會,去遊行!」 「爽快!」章太炎拍著曼殊的肩膀說:「不過那都是以前的打法了。我們現在對付這些保皇黨,用不著這些了。我們當前首要的就是辦好《民報》。報紙就是我們的武器。老弟,如有興趣,就跟我一塊幹吧。我們住在報社裡,你也過來住。反正你一個和尚,也沒個家,怎樣?」 曼殊正在思索,還未來得及回答,他身旁的何震早搶過了話頭:「章先生,曼殊先生已經有家了。」 「什麼?真有這樣的事?」章太炎疑惑地看著何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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