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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第十三章 兼夜而行與兩部落的分手

  三方聯軍完成了預定的作戰計劃以後就分手了,至少克列亦惕部之脫斡鄰勒汗已率眾同友軍告別,回到了庫倫附近土拉河上游營地黑林。但鐵木真和紮木合同行了一段路以後才分手,分手以前,他倆一同來到斡難河附近之豁兒豁納黑川下營。

  鐵木真和紮木合二人是童年時代的朋友,但彼此長大以後無甚來往,此次共同討伐蔑兒乞惕部的戰爭使他們恢復了童年時的友誼。現在,他倆一起愉快地回顧著兒時同戲的往事,回憶著一同在斡難河冰河上遊玩,互贈辟石的情景,回憶著一道以射箭為樂,互送箭鎬的時刻。今天,他倆都已長大成人,各自成了部落的首領。誠然,論出身,鐵木真的門第可能要比紮木合高,因為他是王室的後裔。但是,此時此刻,紮木合的勢力無疑要比鐵木真強大,此次討伐蔑兒乞惕部的戰爭由紮木合扮演「元帥」角色就足資證明。

  但他倆之間的關係是完全建立在友誼基礎上的。他們不是盟過誓的「安答」嗎?這種法定的兄弟情誼不是規定他們要在任何情況下互相幫助嗎?現在他倆正是如此。他倆互贈戰利品,鐵木真把從脫黑脫阿那裡擄獲的一條金帶送與紮木合系之,又把所獲脫黑脫阿的一匹小駒海溜馬送與劄術合騎之;紮木合則把他從蔑兒乞惕部另一頭目答亦兒兀孫那裡掠來的一條金帶及答亦兒兀孫的一匹白色良種牧馬送與鐵木真。他倆在豁兒豁納黑川險如刀削之忽勒答合兒崖前,一棵茂盛的松樹下(這以前,蒙古的最後一位汗忽圖刺就是在這棵神聖的松樹下宣告就職的),舉行盛筵以締盟約。他倆就像忽圖刺汗當年稱汗時那樣在這棵松樹下跳舞。夜幕降臨了,他倆又同衾共宿。這種緊密的聯盟持續了一年半。

  總之,在取得了討伐蔑兒乞惕部的勝利以後,鐵木真和紮木合正在著手復興蒙古王國。關於這一點,豁兒豁納黑川是具有象徵意義而足以引起人們聯想的地方,因為前蒙古王國的最後一位汗就是在這裡登基的。不過,他倆是以兩頭政治的形式復興這個蒙古王國。他倆互稱安答,這就使他們之間的聯盟有了一種手足情誼的神聖性質。然而,從其含義來說,兩頭政治是不穩固的。當鐵木真和紮木合在一起像先王當年那樣跳舞時,他們難道沒有意識到可能由這種神聖儀式而引出的神奇含義嗎?如果說鐵木真當時已忘記了這層含義,他的忠實擁護者術合黎有朝一日也會幫他回憶起來的。實際上,我們從後文就可以看出,這兩個今天的盟友都想排斥掉對方,獨自復興草原帝國。

  鐵木真同紮木合之間是怎樣決裂的呢?在這個問題上,我們預計的要比我們從蒙古史詩的字裡行間辨別出來的更準確。

  時值孟春,兩位「盟兄弟」像一般牧民一樣,在一起住了一段時間以後就拔營徙往別處去尋找更利於放牧的新的牧場。當時正是進山放牧的時節。兩人在車隊前並馬而行,車裡裝著拆下的蒙古包,坐著婦女和孩子。緊跟在車隊後面的是由兩隊騎馬人圍而驅之的牲畜群。紮木合邊行邊大聲說:「若依山而營之,則于牧馬者有益也。若臨河而營之,則於牧羊者大有益也。」

  就像文藝復興時期以前所有的藝術家一樣,蒙古人說話總喜歡隱晦曲折。鐵木真聽紮木合說完,一時弄不明白紮木合說的這番話的含義,只好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他便勒住馬等後面的車輛跟上來,以請教訶額侖母。他想,以母親豐富的閱歷經驗,她定會給他以指點,使他明白那幾句話的含意。訶額侖所乘之車至,鐵木真即以紮木合所言稟之,說自己未解其言,特來問母。但沒等訶額侖夫人開口,鐵木真之妻孛兒帖就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吾聞紮木合安答素來喜新厭舊。今觀彼之言,是厭吾等矣。彼之所言,定然針對吾等而言也。今夜不可與彼合營於此。吾等宜就此善離之,兼夜徙往他處去乎!」

  鐵木真聽孛兒帖如此說,點頭稱是,於是命令所屬部眾兼夜而行,不得停留。

  這裡我們接觸到了未來的成吉思汗性格的有趣的一面。在他的一生中,每當事處關鍵,須作出重要決斷而他又猶豫不決甚至近乎畏首畏尾之時,總是他的夫人孛兒帖出面幫他作出決斷。而一旦孛兒帖發表了看法,他便立即稱善,便立即不惜以身家性命為代價去照孛兒帖的意見行動。今天在處理與盟友紮木合的關係時是如此,後來在處理與薩滿教通天巫的關係時也是如此。當時蒙古各部落的人們都隱約有一種統一願望。紮木合和鐵木真兩人都想利用這種願望。問題在於,在這兩個人中,究竟誰善於利用這種願望並成其為真正的得益者。精明的孛兒帖很可能已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她要她的丈夫及時爭得行動自由,以便盡可能早地成為為統一事業而奮鬥的人物。

  就這樣,在夜幕降臨之時,鐵木真的車隊人馬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即昏便息,而是繼續向前趕路。隊伍行了一程,不期來到另一個在遷徙中夜間暫紮營休息的部落。這個部落不是別的部落,恰恰是鐵木真的宿敵泰亦赤兀惕人的一個部落。泰亦赤兀惕人被驚醒,黑夜中看到撞來一支人馬,以為是有人前來夜襲,頓時一片混亂,倉促拔營,趁夜色逃往紮木合營地去了。泰亦赤兀惕人慌忙逃走時,丟下一個名叫闊闊出的小男孩。訶額侖夫人當即收而養之,她的生為人母的意識是很強烈的。

  鐵木真率眾通宵而行。天亮之時,人們方看清楚哪些人跟著年輕的首領鐵木真來了,哪些人已留在了紮木合處。成吉思汗家族史詩列了一大串星夜跟隨鐵木真而來的人的名單,就像荷馬史詩《伊利亞特》中所列名單時那樣詳細和不厭其煩。從蒙古史詩中所列的名單可以看出,在兩個首領分道揚鐮時,人們在黑夜中突然根據自己的選擇各投其主,在同一個部落、有時甚至是在同一個氏族中往往出現出人意外的分裂。當然,在分裂前,總是分別有一些有利於兩方的預兆。當時蒙古信仰薩滿教。那時,如果沒有薩滿教巫師的參與,是任何事也幹不成的。雖然有些決定是在沒有巫師參與的情況下作出的,但事後也須得到巫師的認可。豁兒赤對鐵木真說的一番話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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