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17)_學達書庫

一七

　　據《舊唐書·憲宗紀》記載，當時唐憲宗迷信道教，嚮往神仙，服用所謂「金丹」，希望能求得長生。

　　誰知服藥以後，喜怒失常，暴死于後宮。

　　封建社會的一些昏主暴君，一般都是這樣，他們一面荒淫縱欲——這本來就註定不長壽，一面又竭力追求長生不死之術，深深地陷入了找死而又求長生的愚妄的矛盾之中，而那些服了所謂不死之藥的，結果往往死得更快。正是由於他們不肯吸取冷酷無情的歷史教訓，才稱其為昏君的，他們心甘情願地沿著覆車之轍走到底。

　　《八駿圖》「誠奇物、懲佚遊也」。白居易是一貫反對君王佚游的。因為他知道「一人出兮不容易，六宮從兮百司備；八十一車千萬騎，朝有宴飫暮有賜；中人之產數百家，未足充君一日費」。《八駿圖》借周穆王乘八駿馬西游，赴王母瑤池會，荒廢地淫樂，把王朝的大業當做塵土一樣不去管它，只顧自行其樂，這樣把朝廷的風氣都帶壞了。他警告唐憲宗不要只貪圖享樂，打圍射獵，一定要以國家大體為重，否則王業不保。據《舊唐書·憲宗紀》和《唐會要·搜狩》等書記載，唐憲宗喜愛佚樂，尤其樂於狩獵。一出門，大批隨從人員前呼後擁，淩辱百姓，踐踏莊稼。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在背地裡說他們是強盜。因此詩人痛心疾首地感歎：「一人荒樂萬人愁。」

　　《采詩官》中「鑒前王亂亡之由也。」「君耳唯聞堂上言，君眼不見門前事；貪吏害民無所忌，奸臣蔽君無所畏。」他要求憲宗對於欺君瞞上的現象深思詳察。不要偏聽偏信，剛愎自用，勸皇上不要把敢於直言不誨的官員看作犯上，不要被「夕郎所賀皆德音，春官每奏唯祥瑞」的現象所迷惑，要做一做調查。詩人也希望能通過詩讓皇上「開壅蔽達人情」，表示自己願意做一把劍，「君勿矜我玉可切，君勿誇我鐘可刜；不如持我決浮雲，無令漫漫蔽白日。為君使無私之光及萬物，蟄蟲昭蘇萌草出。」表達了自己勇於犧牲的精神。

　　《隋堤柳》中「憫亡國也」描寫的是隋煬帝荒淫無道，揮霍無度。「南幸江都恣佚遊海內財力此時竭，舟中歌笑何日休？上荒下困勢不久，宗社之危如綴旒。」「龍舟未過彭城閣，義旗已入長安宮。蕭牆禍生人事變，晏駕不得歸秦中。土墳數尺何處葬？

　　吳公台下多悲風。」詩人用隋煬帝荒淫無度、既而殺身亡國的歷史教訓，向唐憲宗提出了忠告，最後啟示性地對唐憲宗說：「後王何以鑒前王？請看隋堤亡國樹！」

　　《官牛》也是諷刺執政者的一首詩，詩是這樣寫的：

　　官牛官牛駕官車，滻水岸邊般載沙。
　　一石沙，千斤重，朝載暮載將何用？
　　載向五門官道西，綠槐蔭下鋪沙堤。
　　昨來新拜右丞相，恐怕泥塗汙馬蹄。
　　右丞相，馬蹄踏沙雖淨潔，牛領牽車欲流血。
　　但能濟人治國調陰陽，官牛領穿亦無妨。

　　這首詩描寫的是一位新任宰相為了自己的馬蹄不至於被污泥弄髒，不惜動用官牛，從滻水（源出秦嶺山中，統經西安市入灞水）岸邊把黃沙一車車地拉到槐樹蔭下鋪成沙堤。右承相的馬蹄子是乾淨了，卻苦了官牛，頸項都快拉出血來了。詩人一直希望從政的官員們勤政愛民，不要自私自利，專橫跋扈，而他所見的卻是這樣一般情景，一位新任丞相不為黎民所想，先想著自己的坐騎，一匹馬就那麼愛惜，卻不惜官牛，更何況老百姓了，這怎麼不令詩人觸目寒心！

　　《西涼伎》是諷刺封疆之臣的。詩人指責擔負著保衛邊疆重任的鎮守將軍，面對著國土的淪喪、外敵的入侵，不但不圖收復，反而恬不知恥地和敵人一同欣賞淪陷區的民間舞蹈。西涼伎是獅子舞，這些邊將手握重兵，卻養著敵人，為自己的生活而打算。「相看養寇為身謀，各握強兵固恩澤。」「緣邊空屯十萬卒，飽食溫衣閑過日。奈何仍看西涼伎，取笑恣歡無所愧！縱無智力未能收，忍取西涼弄為戲！」不要說是白居易，任何一位有正義感和民族感的人都會痛心疾首，斥責這群邊將的。

　　《黑龍潭》是批評貪官污吏的。當時人民的意識不是很客觀和先進，封建迷信籠罩著人們，人們也是懷著對美好生活的嚮往才如此的。當人們遇到水旱災害或者疫病流行時，以為是上天的旨意，或是鬼怪在作法，就來到黑龍潭求救於所謂的「黑龍神」，請求幫助降妖除怪。這種求神保佑、驅災降福的迷信活動，正好被「林鼠山狐」利用，他們可以盡情地享受酒肉供品。這裡也影射地方上的貪官污吏，利用進奉的名義，殘酷地壓榨人民的血汗，然後中飽私囊，絲毫不體恤人民的痛苦。這些貪官污吏的剝削，是最直接的，比起那班只圖醉飽的狐鼠對人民的危害要嚴重得多；而昏君又貪圖地方官吏的進奉，其罪過要比實際不存在的「黑龍神」大得多，「黑龍神」只不過是虛受了酒肉香火而已。這篇《黑龍潭》既是諷刺貪官污吏，也是對皇帝提出了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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