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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陳玉祥一聽樂了,他從未聽說過鬼和人生孩子,真是奇了。

  人們往往都以為太監是閹了的男人,沒了生殖器,便斷了欲念,其實不然,他們雖然割了那個「寶」,沒有性功能了,但心中對異性的渴望並沒有斷,特別是有的太監自閹,不懂得割到什麼程度,割不盡,往往還有性欲。即使是割淨了的,他們心底深處也沒斷那個念頭,沒事兒的時候,太監們湊在一塊最喜歡說渾話,談女人,以求得心理的平衡。

  此時,除了餘心清之外,其餘的全是太監,他們當然渴望餘心清講下去。餘心清抓住了他們的這一心理,慢慢地講開了:「泰安東南八裡外一個小村子叫楊莊。楊莊可邪了,陰盛陽衰,盡出漂亮姑娘,有的一戶人家生八個女兒,也不見一個男孩,即使生了男孩,孩子也是又醜又小,不像個男子樣。附近村于都紛紛到楊莊去說媒,人人都想娶到楊莊的姑娘。

  「楊莊南頭有戶人家,小女兒名叫香兒。這香兒長得水靈靈的,一朵芙蓉花似的,今年正十18歲。18歲的姑娘哪兒有不懷春的,可這香兒偏偏怪,不管是誰來說媒,她就是死不應。原來呀,她早有了心上人了,她的心上人不能叫人,而應叫鬼。

  「這鬼長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副文儒之態,每天夜裡從窗縫中閃進來,兩個人便親親熱熱人睡夢,一來二去好不快活。就這樣,兩個人秘密偷情已有一年多了。

  「有一天夜裡,這個鬼又來了,他摟著香兒的腰幽幽地說:「香兒,天庭的王母娘娘昨天到地獄去,向閻王爺要我,讓我到天庭去做衛士。天庭不比地獄,那兒的規矩嚴著呢,恐怕以後我不能夜夜來相伴了。』香兒哭了:『郎君,我已懷有身孕,不久爹娘就要看出來了,可怎麼辦呀。』那鬼也哭了,『等孩子生下來以後,我向王母娘娘告假,把孩子抱走,長大以後在天庭上我給他謀個職,總比在人間好。』

  「幾個月後,香兒生下個又白又胖的小子,她爹娘一口咬定香兒受的是天孕,這孩子是個神兒,因為他們從未看到過有任何男人來到他們家。香兒只說孩子的爹是個鬼。

  「如今孩子已滿周歲了,忽然鄰莊的一個男人聲稱他是孩子的爹。他已有老婆,生過六個女兒,仍不見兒子。他到了香兒的家,見到孩子便要抱,可香兒不認得他呀,他長得又醜又粗,根本就不是夢中的鬼情郎。可更奇的是,這個自稱孩子親爹的男子居然能說出香兒身上的記號,也能說准香兒的受孕日期。」

  安德海等人樂了,陳玉祥脫口而出:「什麼鬼不鬼呀,分明那鬼是這個男人扮的,夜裡化了妝,當然與白天的他不一樣了。」

  餘心清編了一個並不離奇的故事,只不過是為了拖時間罷了。講完了故事,何毓福還不來,這可急壞了餘心清。正在這時,何毓福到了,余心清真像見到了大救星。只見何毓福上前拜見安德海:「在下何毓福,參拜欽差安大人!」

  安德海滿臉的不高興,但總算把人給盼來了,他只好擺出欽差大人的樣子,說:「免禮,起來吧!」

  何毓福為何姍姍來遲?前面說過,他在等程繩武、王心安兩位呢。知府大人和總兵總算到了,他們密商了一會兒,一致認為捉拿安德海只宜採用誘捕之策,不宜硬行捉拿,因為究竟安德海有沒有奉了懿旨,現在還不清楚。

  於是,程繩武、王心安在偏廳等候,由何毓福先出面誘捕安德海。

  為什麼剛才安德海一到花廳,讓他坐粘滿稀飯的髒椅子,又為什麼讓胡太端上粗瓷茶杯?這都是何毓福與餘心清二人安排的。何毓福早就聽說過小安子仗著西太后寵他,在京城時為所欲為,目中無人,甚至小皇上和恭親王都懼他三分。今天,小小的泰安知縣,七品芝麻官,偏要打打小安子的囂張氣焰。

  安德海想探個虛實,便問:「那棘手的案子都辦好了?」

  何毓福哪裡知道餘心清編的故事,無從回答,但他畢竟是舉人出身,聰明過人,回答道:「泰安雖地處偏僻,窮鄉出刁民,難呀,老百姓的吃喝拉撒都要問著,這等事情最難斷案。」

  總算把安德海的問話給搪塞過去了。何毓福突然厲聲大叫:「來人哪!」

  這一大叫,嚇得陳玉祥直往安德海的身後躲,安德海也連忙站了起來。

  「一群混帳東西,還不快擺上酒菜,大人早該餓壞了。」

  安德海和陳玉祥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只聽得一聲:「來了。」

  很快,一桌極其豐盛的酒菜擺了上來。安德海向桌子一瞅:「媽呀,這窮鄉僻壤的,還真有好吃的呢,有燒乳鴿、烤全羊、油炸螞蚌、燉青魚、三黃雞、鹽水鴨、清蒸魚翅、餾燕窩。

  八個水果盤,六大點心盒,還有六瓶西鳳酒。」

  看著看著,安德海流出了口水,他真的太餓了,恨不得立刻趴著桌子吃起來。此時,安德海放了心,心想剛才還有些懷疑呢,真是錯怪了好人,這麼破爛不堪的衙門府能擺出這豐盛的酒席真是難得。只聽得何知縣大叫:「多點幾個燈,欽差大人到此,小衙府頓時生輝,何某要陪安大人喝個痛快。」

  一時間,又加了六盞油燈,屋裡亮堂多了。何毓福親手打開西鳳酒,斟了一杯,雙手遞給安德海:「欽差大人,在下剛才有失禮之處,還請大人多包涵。」

  安德海本來就沒有多少酒量,他又記起二叔的那句話「不可貪杯」,所以推辭不飲。何毓福執意讓安德海喝酒,兩個人一時難見分曉。這時,「張生」進來了,他湊近何毓福的耳邊,卻故意把聲音放大:「何大人,你讓在下辦的事情都辦好了,只等你一句話,在下立即給你送來。」

  「先放著吧,銀票呢?也準備好了嗎?」

  「全準備好了,只等安欽差過目了。」

  安德海此時心花怒放,他已喜形於色,便不再推辭,接過酒杯一仰脖子,一口喝了下去。他急於知道泰安知縣「孝敬」他多少白銀,但又不好直言,只好說:「安某只此一杯,否則不勝酒力。」

  何毓福笑了:「大人休要擔心,等一會兒在下派人送您去客棧。在下也沒

  準備什麼,只不過孝敬大人幾箱子古玩字畫,還有幾張銀票,區區一萬兩銀子聊表心意。」

  安德海激動得差一點兒筷子沒掉下來,他料想不到何知縣出手這麼大方,相比之下,富饒的天津大餿了。何毓福又敬了第二杯酒:「大人,泰安有句話叫:好事成雙。喝酒哪有只喝一杯的,請大人接了這第二杯。」

  安德海本來想推辭,一想到何知縣如此慷慨,送他那麼多財物,哪裡還好意思不接呢,只好「好事成雙」,喝了第二杯。吃了幾口菜,安德海覺得頭腦張漲的,有些犯困,他想一定是旅途疲勞,該睡覺了,便站了起來:「啊知縣,安某就不再打擾了,這便告辭。」

  何毓福回答:「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再強留了,張生備車,裝箱,送安大人回去。」

  安德海站了起來,他覺得腳下輕飄飄的,幾乎要栽倒。餘心清連忙扶住了他:「大人,讓小的送你回去吧。」

  安德海實在是四肢無力,他只好點了點頭。出門一看,他朦朦朧朧地看到足足四大箱子禮物,何毓福遞給他一疊子銀票,安德海連看也沒看,就塞進了袖筒裡。

  坐在馬車上,安德海昏昏沉沉倚在餘心清的身上睡著了。他全然不知,剛才何知縣敬的第一杯酒裡加了蒙汗藥,餘心清事前用了一個帶有特殊標誌的酒杯裝了一些蒙汗藥,安德海剛才只注意他與何知縣喝的是否是一瓶酒,卻忽略了酒杯裡有沒有什麼名堂。

  此時,藥力發作,安德海沉睡了,像個死豬。

  安邦傑、馬大奶奶、黃石魁等人在客棧裡,草草吃了幾碗麵條,都感到累極了,便各自睡了。安邦傑畢竟是「老薑」,辣一些,他的心裡有些不踏實,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便披上衣服,豎起耳朵在聽外面的動靜。

  已經是午夜了,還不見侄兒回來,他心中不禁害怕了起來,天底下最豐盛的宴席也吃不到半夜,可別是出了什麼事兒。他穿好了衣服去敲馬大奶奶的門。馬大奶奶正做著好夢,被人吵醒,沒好氣地說:「死鬼,還回來幹嘛!」

  她認為是安德海回來了,上衣也沒穿,只穿了一條短褲和一個小肚兜,便來開門。開門一看是二叔,她連忙爬上床,用被子遮住身子。安邦傑皺了皺眉頭,說:「快穿上衣服,咱們合計合計,德海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正急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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