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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不一會兒,安邦傑、馬大奶奶、黃石魁,還有一位和尚,「智通」——楊演文,四個兒湊到了一塊兒,他們也都有些擔心。

  安邦傑首先開口道:「德海已走幾個時辰,到現在還沒回來,看來是出事了。」

  馬大奶奶帶著哭腔,直叫:「老天爺呀,這可怎麼是好,就咱們這幾個人,人生地不熟的,何以對待他們。」

  楊演文武藝高強,剛才,安德海赴宴時,他本來是想跟著暗中保護的,誰知安德海沒發話,他也不好說什麼。此時,他是唯一的局外人,所以比較冷靜一些:「泰安雖是初次來遊,但老衲早年在江湖上闖蕩過,對此地情況也略知一二。這泰安乃窮鄉僻壤之地,雖有岱廟,但廟中無習武僧人,民間也不尚武。萬一安大人出了事,老油定當全力營救,料他十個八個好漢敵不過老衲。」

  安邦傑知道楊演文的武功很好,不能說是蓋世,也算得個無敵,心中稍微穩定了一點。正在這時,只聽得急促的敲門聲:「開門,請問欽差大人的家眷可是住在這裡?」

  四個人「謔」地一下站了起來,由於緊張,馬大奶奶直打哆嗦,黃石魁暗中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死了安德海,自有黃石魁」。

  店小二忙去開門,只見從門外閃進四五個彪形大漢,其中一個為首的說:「安欽差忽感不適,倒在衙門府,知縣大人請你們快去看看。」

  雖然懷疑其中有詐,但四個人又不得不信,動手還是不動手,這全由安邦傑決定。安邦傑瞅了個機會向店外一張望,天哪,店外已圍滿了全副武裝的清兵,大事不妙!安邦傑向楊演文使了個眼色,楊演文一個飛躍,便往外撲,他想殺出一條血路來,去營救安德海。當他左抵右擋沖出人群的時候,只聽見身後有一宏亮的聲音:「智通師傅,你乃方外人也,不宜介入塵世間的廝殺之中,還是束手就擒吧。程某保你生命安全,將負責送你回去,人空門,修行是也。」

  楊演文哪裡聽得進去這些勸告,他回頭沖人人群,從衛士手中奪過一匹馬,一溜煙,跑了。就在這關鍵時刻,程繩武大吼一聲:「不能放虎歸山,快,亂槍躲倒他。」

  一聲令下,十幾條槍一起舉起,槍口對準楊演文,「砰」地一聲,楊演文應聲倒下了。

  馬大奶奶及安邦傑見武林高手被拿下了,再抵抗也毫無用處,一個個只好束手就擒。馬大奶奶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當家的,你在哪裡呀,我今後可怎麼辦哪?」

  黃石魁正緊靠著馬大奶奶,他擠了擠馬大奶奶,小聲地說:

  一哭什麼,有我黃石魁吃的,還能餓著你!」

  馬大奶奶馬上收住了眼淚,過了一會兒,她又裝腔作勢地嚎了幾聲。

  七、押送濟南府

  【不可一世的小安子終於低下了頭,他似乎感覺到去日不遠也。】

  安德海在馬車裡,半倚著餘心清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睡了約三個多時辰,他醒來的時候,已是黎明時分。他努力睜開了眼睛,頭還是沉沉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他只覺得口好渴,想喝點水,便張了張嘴巴:「張生,怎麼還沒到,我好口渴。」

  「張生」——餘心清冷冰冰地回答:「急什麼,快到了,到了再喝水吧!」

  兩個所說的「到了」,並不是一回事兒。安德海指的是到客棧,餘心清說的是到濟南。安德海覺得倚在餘心清的身上有些不舒服,便想改變一下姿勢。他動了動腳,

  「咦,怎麼回事,腳動不了了。」

  安德海驚奇地問餘心清。餘心清冷笑了一下:「安欽差,你是動不了了。」

  安德海忙向腳下一看,一根粗繩子正緊緊地綁住了自己的雙腳,他心裡一涼,想抬手去解繩子,不好,雙手也被綁起來了。

  剛才,安德海剛剛醒來,渾身都軟弱無力,他竟忘了抬一下手,他的心裡「咯噔」一下涼了,忙問:「張生,你們開什麼玩笑,太過份了,快給本官解開綁繩。」

  餘心清漠然地回答:「安欽差,本人姓餘,名心清,東昌府總兵王心安,王大人派來的,特來押送你到濟南府的。」

  安德海不由得渾身哆嗦了一下,抖抖地說:「你們弄錯了吧,我是奉旨欽差安德海。」

  余心清依然很冷漠地說:「他們讓我捉拿的正是太監安德海,至於是否弄錯人了,那就不是餘某的事了。」

  安德海勃然大怒:「小子,我乃欽差大人,對安某不敬,小心你的頭。」

  餘心清立即回了一句:「小心砍頭的不是我餘心清,而是你安德海!」

  卻說濟南府此時正燈火輝煌,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丁寶楨徹夜未眠,此時,他正坐在「宮殿」的正中央,一口接一口地吸著旱煙。為何濟南府衙稱「宮殿」呢?

  原來,這個山東省的最高府衙設在前明齊王的宮邸裡,它始建於明洪武年間,一切裝飾都是京師宮廷的樣式,雖經幾百年的戰亂及風雨侵襲,但整個結構完好無損,個別殿堂依然保留著當年的風采,雕樑畫棟,殿宇回廊,還真有些皇宮的氣勢。

  丁寶楨此時官居二品,此外他還兼兵部待郎及太子少保等職務。他的為人前面已作過介紹,這個丁寶楨為人正直,嫉惡如仇,又勤政愛民,所以,深得朝廷的賞識和百姓的愛戴。

  丁寶楨以六百里加急將趙新的密單改寫成奏摺送往京城後,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他推算著安德海的日程,如果不出什麼大的變故的話,最多再過兩天,安德海便出了山東地界,到達蘇北地區。一旦出了山東,殺安德海便成了一句空話,恐怕十幾天後死的不是安德海,而是他丁寶楨。丁寶楨出生入死,早已把生命置之度外,他並不怕死,但他怕死的不明不白,做權監小人安德海屠刀下的屈死鬼。

  丁寶楨此時一刻也不敢放鬆,他派了幾個心腹到大路上向北方望去,希望看到皇上的聖旨,以名正言順地殺安德海。

  整整三天過去了,仍不見京師來人,丁寶楨心裡直犯嘀咕:「是西太后扣留了奏摺,還是軍機處大臣們的意見不統一,主張殺小安子和不殺小安子,究竟哪股力量更大一些?」

  「西太后看到奏摺後,一定十分震驚、惱怒,她會不會出面干預這件事?畢竟安德海是她一手扶植起來的,她捨得殺小安子嗎?」

  「萬一聖旨到,不准殺安德海可怎麼辦?把人都捉拿了,不殺如何處置他?常言道:請神容易送神難,萬一朝廷不准殺小安子,丁寶楨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越想越犯難,丁寶楨此時又盼著聖旨到。又怕聖旨到。他一想到安德海平日的所作所為,目無聖上,欺負王爺的卑劣行徑,火就不打一處來。丁寶楨還清楚地記得一年前在京城時,與恭親王、曾國藩、左宗棠在一起時說的話:「若是這狗奴才到了山東境內為非作歹,我丁寶楨定立即捉拿他,格殺勿論,以清君側。」

  當時,恭親王還以十分讚賞的口吻接了一句:「好一個剛烈性子的丁寶楨,你嫉惡如仇,又敢作敢為,做事利索,說不定有朝一日,本王還要靠你除掉小安子。」

  往事歷歷在目,句句話猶響耳邊,丁寶楨最後心一橫:「殺,一定要殺小安子。而且要趕在聖旨到達以前就殺了他。

  聖上恩准殺小安子,自不必說;若聖上不准殺,反正人頭已經落地了,要追究責任的話,我丁寶楨一人承擔,不牽連屬下。」

  正在丁寶楨下定決心殺小安子之時,只聽到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嗒、嗒、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丁寶楨豎起耳朵一聽,從這熟悉的腳步聲看來,應該是王心安來了。

  果然不出丁大人所料,總兵王心安三步並兩步,疾入內殿。

  丁寶楨連忙迎了出來。王心安原是丁寶楨的愛將,後來因王心安立了大功,提為總兵,官居二品,這樣一來,現在丁寶楨與王心安都是二品要員了,應該說是平起平坐的,但丁寶楨還有個「兵部侍郎」的頭銜,加上王心安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王心安一見到丁寶楨便參拜。他一足下跪,一手下垂:「丁大人,在下王心安奉命已來。」

  丁寶楨連忙快走了幾步,親手扶起王心安:「治平,你辛苦了!」

  「心安給丁大人交差。」

  王心安指的當然是押送安德海等的事情,他要交的正是這個差。話說安德海發覺不對勁了,便吵著、鬧著口口聲聲讓餘心清吃不了兜著走,騎馬跟在後面的王心安聽得一清二楚,他也不去理會安德海,他令屬員放慢速度,等一等後面的程繩武。

  程繩武帶著二三百衛兵包圍了客棧,開槍打死了武藝高強的智通和尚——楊演文,又不費吹灰之力捉拿了安邦傑、黃石魁、馬大奶奶等人,一路快馬加鞭,在通往濟南的路上趕上了王心安他們。二三百衛士押著安德海等人,才四個多時辰便到了濟南府。

  丁寶楨迫不及待地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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