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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這在平日裡,是觸犯宮規的,奴才犯上要犯殺頭之罪。如今則不同,為了共同的利益,太監安德海坐上了王爺的轎子。

  「小安子,依你看,到郡王府何如?」

  「也好,速去速離。」

  恭王爺的轎子一直抬到了郡王府的第三道院子,恭親王令所有的太監、僕人都退下,然後和安德海一同鑽出轎子。醇郡王奕譞,即咸豐的七弟,西太后的妹婿,馬上迎了出來。醇郡王望了一眼安德海和皇兄,似乎明白了什麼,馬上把他們引到小書房議事。

  「醇王爺吉祥,奴才給王爺請安了。」

  「免了,快說吧。」

  恭親王忙於聽安德海講述熱河離宮之事,他顧不上這許多禮節。安德海喘了口氣,說:「兩宮大後派奴才來是請兩位王爺赴承德的。」

  然後,安德海便生動地描述了承德行宮發生的大事,本來事態就很嚴重,再加上安德海擬聲繪色的誇張,兩位王爺為之震驚:「肅順呀,肅順,你膽大妄為,為非作歹,妄想謀篡我大清社稷,還把我鐵帽子王爺放在心裡嗎?」

  恭親王氣得臉色鐵青,面部扭曲,拳頭緊攥。醇郡王一向軟弱無能,但此時他也義憤填膺,怒不可遏,他竟壯大了膽:「肅順,你要我愛新覺羅氏滅,我要你肅順亡,我誓與你拼到底。」

  兩位王爺不敢逗留,生怕宣聖旨的人追到郡王府來,他們立刻起身趕赴承德。他們帶了幾個太監、宮女輕裝上陣,他們不敢取大道,只怕聖旨一到,無以赴承德,所以,他們寧願繞遠路,迂回上承德。六天后,他們終於在承德熱河避暑山莊離宮外立住腳。一路上,安德海都在考慮自己如何混入宮內,他是東太后發了話押回內務府懲辦的太監,這好端端的十幾天後又回來了,不是露餡了嗎?此時,安德海是萬萬不能暴露身份的,怎麼辦?

  恭親王、醇郡王及安德海三個人一合計,最後決定讓安德海男扮女裝,以混入宮廷。本來,安德海就長的有點女相,加之他是閹人,沒有鬍鬚,只要穿上女裝,稍加點綴便十分像個姑娘。

  他們搞來一套宮女的衣服,讓安德海穿上,果然極像宮女,不仔細的人還真看不出破綻,兩位王爺相視而笑。

  「小安子,你爹媽把你生錯了,你若是個女娃,一定十分出眾。」

  安德海跑到小河邊,對著河水一照,果然自我感覺好極了,看著那張俊俏佼好的面容,他自己都有點兒陶醉了。真後悔老天爺怎麼沒把他托生成女孩,不然,這一副俏麗佳貌不知能迷倒多少人。

  準備停當以後,恭親王坐在八人大抬裡,醇郡王坐了頂六人大轎,安德海裝做宮女坐在四人小轎裡,跟在奕訢和奕譞的後面。

  進宮門時,侍衛一看是恭親王來了,遠遠地站在一邊,他們甚至連檢查隨從人員也只是走過場。當一個侍衛撩起轎簾時,只見一個俊俏的宮女低著頭,他根本就沒有盤問什麼,手一揮,放行了。這個侍衛做夢也想不到轎中宮女竟是一個男人——安德海。

  安德海坐在轎子裡暗暗發笑:「蠢驢,哄死你,你還不知怎麼死的。安公公如此之聰明,諒你們也想不到這一手。」

  於是,十幾天後,安德海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西太后的身邊。自然,他這次回來,還不能公開露面,他隱藏在西太后的寢宮裡,只有西太后幾個貼身宮女知道安公公回來了,她們連

  一點兒風聲也不敢走漏,生怕腦袋搬家。安德海歷盡艱辛終於完成了西太后交給他的重要使命。回到承德熱河以後,兩宮太后自然是一番誇獎,連平日少言寡語。不愛過問政事的東太后對他也刮目相看:「小安子辦事果然利索,以後重賞便是。」

  當然,安德海對東太后是有所隱瞞的,他只是極力渲染了如何忍著傷疼日夜兼程,又如何夜遇土匪,一位好心的村婦如何搭救了他,他獨不言剛出承德便連傷三命,他覺得對東太后說這些會有損自己的形象。然而,他對西太后卻毫不隱瞞,當西太后聽完安德海的描述後,她嘖嘖稱讚:「你一人連傷三命,不容易,真不容易。」

  安德海只是淡淡地一笑:「為了主子千秋大事,別說連傷三命,就是連傷十命、二十命,賠上奴才的腦袋,奴才也心甘情願。」

  西太后身邊這個忠實的奴才心裡也真是這麼想的,對於安德海的忠心,西太后絕不懷疑。

  這幾日,肅順、端華、載垣等人心裡也頗不寧靜,他們總覺得好像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似的,尤其是肅順坐立不安,特別是從昨天早上以來,他的右眼一直跳個不停。俗語說「左眼跳財,右眼跳挨」。這個「挨」,就是說要挨揍,一般指不祥之事。他使勁用手揉了揉眼皮,可還是不奏效,右眼皮跳得更凶了。昨天夜裡,肅順的小老婆做了個夢,夢見丈夫被五花大綁送赴法場,她嚇得鬼嚎狂叫,肅順喊醒她,問她喊叫什麼,她哪裡敢說夢境,只是哭泣,並不言說。肅順又是哄勸,又是恫嚇,總算逼著她說出了夢境,肅順一聽,可把他氣昏了:「小賤人,你夢裡都咒我死,我死了,留下你個小寡婦,想改嫁呀。」

  肅順又氣又惱,將小老婆罵了一頓。他獨自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悶聲不語,右眼皮還是一個勁地猛跳。他可真的有些害怕了。

  「難道她接到了神靈的指示,我肅順要遇上劫難,命該如此。」

  他越想越害怕,在家裡再也坐不住了,匆匆來到煙波致爽殿東暖閣。正巧,端華、載垣、杜翰等人也在這裡。一見肅順一臉的陰喪之氣進來,載垣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平日裡,這幾個人中最數杜翰學問大,他精通天文地理、醫學占卦之術,五公大臣們一遇麻煩事情便請杜翰給算上一卦,以定心理。今日,肅順滿懷愁雲地走向杜翰:「我這兩天坐臥不寧,右眼皮一個勁地跳個不停,來,快給我占一卦。」

  杜翰捧起肅順的左手,仔細端詳了半天,他嘖了一下:「從肅大人的手相上看,你命中犯陰克。」

  這句話不但讓肅順心中一驚,就是其他幾個王公大臣也心裡動了一下。咸豐皇帝遺詔,他們八個人是顧命大臣,而八人之首便是肅順,他們的強勁對手是兩宮太后,尤其是西太后為人狡詐,利慾薰心,他肅順命中犯陰克,可別是西太后克他,若真的是西太后克肅順,也保不住不克他們幾個。頓時幾個人議論紛紛,一向詭計多端的載垣說:「那日安德海因一樁小事卻受到嚴厲的鞭撻,實在是小題大作。」

  端華也附合著:「西太后平日裡最寵小安子,她怎麼捨得嚴懲心腹奴才,我也恐其中有詐。」

  「東太后一向溫和賢達,寬于對人,她那日卻一反常態,發

  話將安德海押送內務府處置。她是一國之母,為了一個小太監,值得屈她的尊駕嗎?」

  幾個人越說越擔心,這幾個「事後諸葛亮」後悔極了,忘了派幾個心腹侍衛押送安德海回京。他們幾人正在議論這事,突然門官來報:「恭親王駕到。」

  這報聲尤如一聲晴天霹靂,在煙波致爽殿東暖閣房頂炸開,幾位顧命大臣仿佛大難降臨,一時間個個目瞪口呆。還是肅順老奸臣滑,經過的場面多,他連忙說:「有請恭親王。」

  這才提醒了幾個一時不知所措的大臣們,他們連忙整衣正冠,施禮相迎恭親王。

  恭親王奕訢掩面抽泣,緩步踏進東暖閣。幾個人互相寒暄以後,怡親王載垣試探性地問:「大王爺何故到此?」

  恭親王道:「特此叩謁梓宮,並安慰太后。」

  什麼是梓宮?梓宮就是咸豐皇帝睡的棺材,因為皇帝、皇后死後都用梓木做棺材,所以稱梓宮。

  載垣又繼續相問:「前已有旨,令六王爺留守京師,不必來承德奔喪,難道六王爺未見聖旨?」

  恭親王裝作糊塗,不知道有什麼聖旨,故作驚訝:「未曾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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