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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人們想從兩位姑娘口中知道那位落難者是誰,兩位姑娘閉而不談,只是淡淡地一笑:「我們主子吩咐一定要找到二嬸,主于說多行善事乃做人之本。」

  再回到安德海離開二嬸家之話題,安德海生怕二嬸及村莊裡的人發現他不辭而別,也擔心自己體力不夠,他心想:「二嬸,你幫人就幫到底吧。小安子向你借一頭驢騎騎。」

  他悄悄地走進二嬸家的牲口棚,牽來一頭小毛驢,騎了上去。他出了莊子以後不敢走大路,生怕村莊裡的人尋驢追來,他盡抄田間小道走。幸好,二嬸家離京城僅15裡路,不到中午,他便趕到了恭親王府。他估計肅順派人送聖旨尚未到達,心中不禁大喜,舒了一口氣。

  安德海急於見恭親王奕訢,把毛驢栓在王府側旁的石柱上,一抬腿便進王府。

  「站住,哪來的野小子,竟敢大白天闖王府。」

  王府的侍衛攔住了安德海。安德海不由得大怒,一路辛苦不必細說,小命差一點沒丟掉,好不容易捱到了京城,眼看大功告成,誰知侍衛攔門不讓進。安德海心想:「路遇土匪,吃盡了苦頭,這王府的看門狗也敢頂撞兩宮太后派來的密使,真是膽大包天。」安德海心裡十分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兩宮密使,可王府的侍衛不知道來者何人,侍衛見一個狼狽不堪的人騎著一頭毛驢從遠處走來,這人穿著農民的衣著——粗布短衣,還以為是送貨來的哩,誰知這人大模大樣地直闖王爺府,當然要阻攔。

  「讓開,壞了我的大事,要你們人頭落地。」

  安德海不耐煩地呵斥侍衛,侍衛也被惹惱了。

  「好小子,有什麼來頭,竟敢在王府門前大吼大叫,我看小子你是欠揍。」

  說著,一個侍衛上前就是一拳,打得安德海踉蹌了一下,險些仰過去。

  「混蛋,看安公公以後怎麼收拾你們。」

  「你莫提安公公,安公公怎能是你這副熊樣,一個窮種地人,也想攀安公公。」

  這兩個侍衛雖然不認識安德海,但懿貴妃身邊的大紅大紫太監安德海的名子,他們早有風聞,只不過不認識罷了。上次,安德海受懿貴妃所托,給恭親王的大公主送見面禮,這兩位侍衛輪休,他們哪裡認得眼前之人確系安德海。

  「快閃開,我要立刻見恭親王。」

  「小子,王爺乃千金之軀,你要見他,不怕嚇著你。」

  安德海在王府門前大吵大鬧,驚動了王府的看門老人。老人蹣跚地走將出來:「李侍衛,吵什麼哪?」

  「王大伯,有個窮小子要闖王府,拉出去打一頓算了」。

  安德海一聽這話,可不得了了,沒出五天,已經連挨了兩頓打了,這一回他可真的經不住了,他忙問:「大伯,你還認識我嗎?」

  看門老人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往下望,眼前之人,肮髒不堪,頭髮蓬亂,滿臉是泥,穿著粗布短衣,褲子竟像個泥筒子,老人搖了搖頭。一位侍衛掄起手中的劍便劈了過來,安德海一見不妙,頭一偏躲了過去:「大伯,我是安德海。」

  侍衛還想打過來,看門老人忙叫道:「且慢,讓我仔細瞧一瞧。」

  老人急忙走下臺階,他挨著安德海一看,雖粗布短衣之人渾身上下都是泥,但隱隱約約能看出他的模樣:高鼻樑、大眼睛。

  不錯,是安德海。

  「真是安公公,怎麼你……」

  老人驚詫了,昔日白皙、漂亮的安公公如今怎麼變得如此狼狽?

  「進去再說。」

  安德海狠狠地瞪了兩個侍衛一眼,大步流星踏進王府。

  恭親王這幾日坐臥不寧,他在京城召集了一些王公大臣商議承德奔喪之事宜,幾個人一致認為肅順不會輕易讓恭親王奕訢、醇郡王奕譞等人前去弔唁,他們先發喜詔,後發哀詔其實已經表明,肅順、端華、載垣等人大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勢,所以軍機大臣文祥說:「大行皇帝已崩逝多日,理當奉梓宮回京,但他們遲遲不歸,以我之見,其中必有奧秘。」

  恭親王的岳父,軍機大臣桂良也有同感。他們向來與肅順、端華、載垣不和,先帝遺詔,封肅順等人為顧命大臣,實際上是削弱了恭親王等人的實力,明確讓顧命大臣贊襄幼主,而肅順等人堅持不歸京,恭親王是鞭長莫及,在京城裡急得團團轉,乾著急也沒轍。

  恭親王奕訢雖對咸豐皇帝的遺詔有意見,但畢竟是他的皇兄,手足之情難以割捨,他急於早一天奔赴承德熱河,拜祭皇兄的亡靈,也見見兩位皇嫂,特別是政治手腕強硬的懿貴妃,聽聽她的建議。現在,強敵在前,理應與兩宮太后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所以,每天早膳後,恭親王都穿上朝服,等待聖旨一到,立刻接旨,趕赴承德,今天,當然也不例外,他早早就穿好了朝服,他推算著聖旨該到了。他坐在前廳裡正苦苦等待,只見一位太監匆匆來報:「王爺,安德海求見。」

  六王爺一聽儲秀宮的安德海求見,就知安德海此來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快讓他進來。」

  「嗻。」

  安德海三步並作一步,直奔六王爺走來。

  「王爺吉祥,奴才給王爺請安了。」

  安德海一進門,便向恭親王請了個雙腿安,恭親王抬眼一看:呀,這是要在外面遇見他,准認為眼前之人是個叫花子,這哪是昔日漂亮的安公公!

  「安公公有話快講。」

  恭親王並不在意這些禮節,他關心的是熱河那邊的形勢。只見安德海用眼瞟了瞟外面,意思是說:「這裡可別有探聽者。」

  恭親王明白了小安子的意思,馬上讓太監、僕人們全退下,又將小安子領到大廳西側的一個小書房裡。

  「王爺,事不宜遲,請王爺即刻動身隨奴才離去,肅順之流派人來宣聖旨,眼見就到了。」

  恭親王沒弄清是怎麼回事,當然不肯輕信安德海,安德海迅速從襪底下取出個小黃布條,那是西太后親筆密旨,無奈經過這一路揉搓及雨水沖洗,上面的字跡早已模糊,不過東太后的「禦賞」印與西太后的「同道堂」印依稀可辨。

  恭親王仔細地辨認字跡,最後,他看出來了:「大行皇帝龍馭,肅順等人獨攬離宮,挾持幼主,蓄意謀反,禦弟親王速來承德,共商大事。」

  「小安子,你仔細從頭講來,怎麼回事。」

  「王爺,奴才斗膽,王爺必須立刻離開王府,對外人只講已赴承德奔喪,王爺暫到醇郡王府,奴才再作解釋。」

  恭親王見安德海一臉的倦容仍小心謹慎,也猜想到事態一定很嚴重,便聽從了安德海的勸告,匆匆收拾了一些行裝,又喊來六福晉,作臨行前的囑咐:「福晉不用擔心,我去承德少日便回,你在家裡精心照顧大格格,不管承德那邊發生了什麼大事,你只管照看好家,絕對不要過問朝政,萬一有什麼大的變故,你即刻帶大格格回娘家,你們娘倆多保重。」

  其實,恭親王此時是做了最壞打算的。當然,他又加倍小心、十分努力去爭取最好的結果。恭親王坐著八人大轎,他生怕安德海秘密回京讓更多的人知道,便破例讓安德海坐進王爺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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