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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本來,「湯包子」比安德海大幾歲,按個頭、力量,他是能敵過安德海的。但安德海是出其不備,加上怒火萬分,「湯包子」一時手足無措,占了下風。

  「小爺,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快放手。」

  「第一,今天你挨了打,回家以後不准對別人說,若說了出去,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第二,讓你爹把我們家的那畝地退給我們,不過現在不要,等小爺需要的時候,讓你爹親自送上門來。」

  「湯包子」領教了安德海的手腕,回家以後也真的沒對任何人說起此事。安德海的心裡起初還有些忐忑不安,生怕湯家找上

  門來鬧事,幾天過後,一切風平浪靜,他放心了,暗自慶倖自己的勝利。

  罰治「湯包子」是安德海一生中的第一個大勝利,他嘗到了甜頭,他也悟出一個道理:欺軟怕硬,揚長避短,先發制人,不留後患,是做人之原則。這條做人的原則一直伴他到死。

  制服了「湯包子」,安德海在想如何能奪回湯家霸佔的那一畝地,並且還要讓湯二掌櫃恭恭敬敬地雙手奉還,想來想去終於有了答案。

  「對,只能這麼做了,心一橫,自閹當太監。」

  這次,安德海不再猶豫了,他已下定決心,冒著生命危險,割了算了,總是這麼顧慮太多,什麼大事也成不了。

  怎麼割呢?他記得二爺說過要先把襠裡用熱水洗乾淨,還要聞一聞什麼香草,割的時候就感覺不到疼了。他仔細盤算著如何做準備工作,可關鍵性的一個環節,他給忘了,那就是割前要三天不吃不喝,以防割後大小便感染傷口,就是忘了這一點,差一點兒送了他的小命。

  找什麼香草呢?他可一點兒也不知道。一天,他問娘:「娘,你可知道,有一種香草,人一聞它就不覺得疼了。」

  「娘只知道野艾有點香氣,肚子疼時,燒一把野艾聞一聞,能減輕肚子疼。」

  娘漫不經心地回答,她還認為兒子肚子疼,也沒有多追問。

  這正是三伏盛夏,漫山遍野都有野艾,安德海采了一些來,在灶膛裡燒了一把,果然一種奇香沖上來,他猛地聞了又聞。他又找來麻繩和一些粗繩子,他打算把自己的雙腳綁住,然後倒懸在梁頭上,以防疼痛難忍時亂蹬亂踢。他又找來一把鐮刀,在磨刀石上磨了又磨,他用刀刃在破布上試了幾下,還好,那刀剛一觸上去,「嚓」的一聲,布便割下來了。安德海心想,這肉要比布好割,不怕到時候一刀割不下來。

  安德海暗中再三為自己鼓動勇氣:一定要下狠心,一刀把那個東西割下來。

  一天雨後的下午,爹娘出去幹活去了,安德海覺得時機到了,便拿來事先準備好的工具:鐮刀、粗繩子、細麻繩、包紮傷口用的布等物,準備自閹。

  他首先跪在屋的正中央,默默地禱告:不肖子孫安德海,為跳出苦海,混出個人樣來,大膽自閹,不能為安家傳宗接代了,望祖宗饒恕罪過,保佑我一刀成功。

  然後,他把那根很粗的繩子向梁上一甩,繩子牢牢地栓在了梁上,他把甩下來的一頭與這一頭紮緊,再用兩頭同時將自己的雙腳捆緊,直到不能動彈為止。他用事先準備好的一盆熱水,(這水裡他還放了點鹽,他聽人說,鹽是消毒的)醮了毛巾,把自己的小雞擦了又擦,被這熱毛巾一擦,他頓時感到渾身燥熱,他朦朦朧朧地渴望著什麼,那小雞竟直蹶蹶的直堅起來,越用手按它,它越不倒,安德海急了,又是按,又是打,都不見效,折騰得他滿身大汗,還是無效。眼見著這小雞是割不成了,他灰心喪氣地感歎著,誰知這一感歎,那直豎的什物竟自動地軟了,安德海猛地鼓起決心,用細麻繩勒住小雞,撚了又撚,準備撚細了就動刀。

  「哥,爹娘呢?」

  突然弟弟安德洋從外面跑了進來,再不割就來不及了。說那遲,那時快,安德海抓起鐮刀向著襠裡就是一刀。

  「娘呀。」

  安德海慘叫了一聲,昏過去了。

  安德洋剛一跨進門坎,就聽見哥哥慘叫一聲,他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只見安德海雙腿裸露,襠下一灘鮮血,面色慘白,牙關緊咬,雙眼緊閉,如死人一般。安德洋連忙跑了出去,大聲呼叫,鄰里們聽到安德洋失聲大叫,都紛紛圍攏過來,他們一看便

  明白了,因為幾年前,安德海便揚言要當太監。人們有的去喊大夫,有的四處尋安邦太夫妻,也有的七手八腳地將安德海的雙腳鬆開,呼喊安德海的名字。

  安邦太夫妻剛一進莊,便迎上了前來報信的人們,他們從報信人驚恐失措的面孔上看出了大兒子一定出事了。夫妻二人撒腿就往家跑,他們最怕發生的事終於發生了。杏兒一屁股坐在院子裡的石板地上,呼天搶地,嚎啕大哭,這淒慘的哭聲把圍觀鄰居的心都給哭碎了,婦女們抹著眼淚,前來勸阻,杏兒哭得死去活來,在場的人無不感動,連男人們也撩起衣角來擦眼淚。

  「老天爺呀,我可憐的兒子前世造了什麼孽,你讓他人不人,鬼不鬼,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我的命怎麼這麼苦。」

  一陣嚎啕之後,杏兒突然一聲不出,兩隻眼睛傻呆呆地望著天空,兩行淚水流到腮邊,她此時的心情可謂悲痛欲絕。

  安邦太沖進屋裡,兒子已躺在了床上,鄰居們用被子蓋住了安德海的下身,他想揭開被子看一看,老二安邦傑一把拉住他,阻上他揭被子:「不要揭,已經割了,傷口怕風寒。」

  二叔安邦傑此時還是很冷靜的。他走到剛才安德海躺的地方,在一片鮮血中找到了割下來的那塊肉,小心翼翼地掂在手裡。這時大夫匆匆趕來,人們紛紛後退了一些,大夫揭開被子看了看,搖了搖頭:「割下來了,這刀一定很快,傷口齊刷刷的。」

  此時,安德海已蘇醒,他見爹、二叔、大夫都圍在身邊,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只感到胯下火辣辣的疼,那疼直往骨子裡鑽,一刻也不停止。安邦太從二弟手中接過那塊肉,「撲通」一聲跪在了大夫的面前:「大夫,請你無論如何也要把它接上,趁這剛剛掉下來,你費費心,接上它,我給你磕頭,我給你修座廟,我給你當牛做馬。」

  安邦太語無論次地求著大夫,可大夫一個勁地搖頭:「起來,快起來,安家老大,你是急糊塗了,這連筋帶肉的東西一割下來,哪有再接之禮,恕本人無能,你另謀高就吧。」

  大夫的確沒有再接之能,他仔細地給安德海擦拭了傷口,又敷了些止血藥,包好傷口,叮囑幾句便走了。

  就在人們忙亂之時,安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個便是湯二掌櫃。湯二掌櫃正站在大門口閒談,只見人們直往安家跑,出於好奇,他向別人打聽安家出了什麼事。

  「還可能安老大的那個大兒子,安德海割了小雞。」

  前幾年,安德海吵著鬧著要當太監,湯莊子的男女老幼幾乎無人不曉。不過,大家都以為是小孩的一時念頭罷了,誰知今天竟成了事實。湯二掌櫃心中琢磨著: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安德海真的割了小雞,以後就有可能進宮侍奉皇上。這小子從小就不同尋常,常言道:一歲看大,三歲知老,這小東西不是個省油的燈,還是趕快去看個究竟吧。

  於是,湯二掌櫃也來到了安家,他一進安家大門,從人們的面色表情及安妻悲痛欲絕的哭聲看來,安德海割了小雞沒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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